2015年六月,美国最高法院以五票赞成、四票反对,裁定宪法保障同性恋结婚的权利,地方政府(包括州政府)不可继续禁止同性恋婚姻。这使得美国继比利时、加拿大、西班牙、瑞典、冰岛、南非、丹麦、乌拉圭等20个国家之后,成为全境允许同性恋婚姻的国家。
在同性恋权利群体一片欢呼之际,美国家庭广播电台(American Family Radio)主持人布赖恩·费什(Bryan Fischer)称:“从道义上说,6/26是当今的9/11.”美国家庭协会(American Family Association)CEO提姆·维尔德曼(Tim Wildmon)也称高院所为无法无天,是“放弃法治、危害宗教自由之举”。
为什么同性恋婚姻会被保守派基督教和社会群体反对呢?基督教圣经中有明文反对同性恋行为。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索多玛城被烧,便是因为上帝愤怒索多玛城的男人要与天使化身的男性发生性关系。旧约《利未记》18章22节中也称:“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美国很多人的婚礼在教会举办。牧师主持的婚礼,被政府部门认可。高院的裁定,使得一些教会陷入困境,如果有同性恋伴侣来要求主持婚礼仪式,牧师同意则违背自己信仰,不同意则违反法律。当然,同性恋伴侣可以去政府部门而非教会登记结婚,但很多主持的法官自己也是基督徒,并不认可同性恋婚姻,这种情况让他们陷入两难。不过,圣经上也说神爱世人,要人爱其邻居,不要论断他人,所有这些说法,又和反同做法相悖。基督徒中对于同性恋的看法也有很大差异,有绝对反对的,有认同的,也有“爱这个人,但是反对他的罪”这种态度的(这种态度现在基本上是主流)。
阿肯色、乔治亚、路易斯安那、肯塔基、密歇根、密苏里、密西西比、北达科他、南达科他、俄亥俄、得克萨斯、 田纳西等13个州在高院裁决前,仍禁止同性婚姻。高院裁定之后,所有这些禁令都开始无效,地方政府不可拒绝给同性恋伴侣发放结婚证。这些州多为保守、宗教色彩浓厚的州。对于其余州的同性恋群体来说,高院的裁定象征意义更大一些,而对余下13个州来说,影响则货真价实。
笔者所在的得克萨斯,由于政治上保守,和联邦政府关系紧张,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带来的问题尤为突出。高院裁定公布之后,得州州长发表声明表示失望。他还下达州长命令,要求得州各级政府部门依据宪法第一修正案和得州宪法,“保护所有人的宗教自由。”如何保护,遇到冲突时到底怎么办,他则语焉不详。而得州总检察长发出的信息是,各地方政府,暂时不可发放同性恋婚姻执照,而得等他的命令。到底听联邦最高法院的,还是听州长和得州总检察长的?这使得这个大州一下子陷入信息混乱局面。高院裁决公布后,得州部分郡开始发放同性恋婚姻执照,部分仍然反对。周末,总检察长Ken Paxton发文称最高法院的裁决无法无天,并称任何德州官员可援引宗教自由理由,拒绝发放同性恋婚姻执照。若被控告、罚款,会有大批律师提供免费支援。这种声明,把决定的责任推给了下面具体办事的人。
下面的人怎么办呢?部分地方政府以没有适合表格为由拖延,汤姆·格林郡
(Tom Green)法官艾迪·霍华德(EddieHoward)抠起了字眼,写备忘录给助手称,法律仅告知他“可以”(may)主持婚礼,没有限定他“将要”(will)主持婚礼,因此他索性放弃对异性、同性婚礼的主持业务。星期一,即6月29日,我们这个郡负责发放执照的职员Larry Bevill决定,不顾州总检察长的说法,发放同性恋执照,因为他是“美国的雇员”,而他同时说总检察长的说法不过是一种“政治姿态”,并无实质意义。
很大程度上说,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已经木已成舟,翻盘不易。这些年,同性恋合法化似乎难以阻挡。在高院裁定之前,美国有37个州允许同性恋婚姻,加州、科罗拉多、堪萨斯等26个州是通过法院判例允许,夏威夷、纽约等8个州是通过州立法允许,而缅因、马里兰和华盛顿三个州是通过公民投票允许。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统计,从2001年到2015年间,美国人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比例,从35%,上升到了57%,成了多数。为什么会有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呢?当然这中间有同性恋双性恋群体的努力。另外,这和政治上的自由化有关。民主党上台后,保守派的呼吁渐渐被忽略。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宗教群体之内对于同性恋的态度也出现了分化。福音派基督徒多半坚决反对同性恋婚姻,其他一些教派,则开始增加对同性恋、双性恋群体的包容和接纳。圣公会主教基恩·罗宾逊(Gene Robinson)就是一个公开的同性恋人士。
最高法院的裁定被教会内的一些人士认为是“爱的胜利”。但也可以说是婚姻体制的胜利:允许同性恋合法结婚,重申了婚姻制度的重要性。目前这种重要性遭到质疑。保守派捍卫的传统婚姻面临尴尬:已婚者离婚的人在增多,未婚者决定结婚的人在减少。离婚率的提高,使得美国社会对于异性婚姻的状况感觉失望、幻灭。异性婚姻不过如此,何必去刁难其他可能会通过婚姻得到幸福的人?这可能是很多转向者的心态。皮尤研究的统计还表明,美国成人中不婚和晚婚群体空前扩大,2012年25岁以上的男子中,有23%未曾结婚(而在1960年该数字是9%,2012年是17%),和父母合住在一起、不愿意长大的彼得潘一族越来越多。既是这样,婚姻这古老的围城,何不向热衷于婚姻权利的同性恋群体开放?
不过对这种做法表示怀疑的人不在少数。美国高院极富争议的裁定,让人看到了美国社会的深层撕裂,这种撕裂会持续影响即将到来的2016大选,和美国社会未来的走向。
原载于2015年6月30日《南方都市报》,随着事态发展,内容有所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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