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8日， 小布什宣布他的总统中心和老布什、克林顿和约翰逊总统中心合作，成立总统学者培训项目（Presidential Leadership Scholars Program)，选拔美国各地各行业具有领导潜质的人才，资助他们接受领导力培训。根据相关网站介绍， 项目总共提供100个小时的培训和案例分析，其中有不少案例来自最近几任总统。 授课老师来自四所总统图书馆挂靠的大学(其中有三所来自得克萨斯)，前白宫官员，甚至包括前总统自己，尤其是目前还比较活跃的克林顿和小布什 —— 这两人也是该项目的主要发起人。

今年我在小石城开会期间，曾有幸由克林顿一位幕僚（总统信函办主任）当“地陪”，参观过克林顿图书馆。我发现，这种总统图书馆，不仅仅是前总统个人成就的陈列，而是一个丰富的教育基地。图书馆工作人员介绍，经常有学生来这里接受公民教育。只不过我怀疑，人们到此，也多为“到此一游”，这种余热发电的“发电厂”被闲置。几家“发电厂”联合起来，求同存异，使得政治余热发挥，教育下一批未来领导，是很有意义的事。

约翰逊、克林顿两位是民主党前总统，而老布什、小布什为共和党。世界上，在这种层间，能结盟办教育的做法比较罕见。在很多国家，下野领导的苦闷，或许就如同余光中笔下的乡愁 —— 这乡愁如一座监狱，我在里面，你在外面。或者大家只顾一己之私，扶持某个自己人上位，给后任制造麻烦。甚至为排名、座次之类虚名纠结。约翰逊、克林顿、老布什、小布什能团结起来，联手做事，这是不胫而走的一种软实力。人活一辈子能被抬举到这份上，是值得感恩的事，晚年应该想想如何给后人留个念想，做些铺垫了。若不顾大义，只顾一己之私，那是很可耻的事。

领导力培训，在美国可以说是个机构都可以去办，多如牛毛。但这四大总统中心的奇异组合，给人发出的一个很明确的信号是，大家政见和立场或许相左，但是仍然可以一起协作，共同促成某项结果。在发布座谈会上，克林顿说美国宪法，应该加个小标题：“我们达成交易吧！”领导力包括协商和妥协。林肯总统就曾为了通过废奴的法案，做了一些“交易”，比如给一些议员封官许诺。领导力培训项目，其中的教育内容，也包括这种程序正义和目的正义的微妙平衡。所有这几个前总统都珍惜“带着分歧合作”的工作方式。克林顿称，他当总统的时候，常告诉刚到白宫的小年轻，他不喜欢听到大家揣摩他的心思，说他知道的事，想听的话，“否则我还不如让电脑来管理白宫。”他一直把能够倾听不同声音视作领导的核心品质之一。

该培训项目的成立，发出的另外一个信息，是领导力可以造就。我们老早就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领导力没有那么玄，并非天生，可以造就。小布什说领导者有一些品质，比如“谦卑”、“安全感”、“勇气”不好去教。但是很多其他的品质，是可以习得的，包括培训课程所包括的 “远见和沟通”、“决策”、“影响和劝说”、“建立联盟”四类。 一些普通人，假以适当培训和工具，都可以不断改进这些技能。而上述四位总统自己，在这些技能上也是不断改进的。这样的认识，在美国已经不算新奇，可是在其他一些地方，什么人天生能当领导，什么人天生不是领导，这类异端邪说还屡见不鲜。

还在世的前总统投身教育和培训，给人最大的启发，是领导者结束自己的任期之后，应该有什么样的追求。小布什退下来之后，曾经热衷作画，甚至还办了画展。他说这还不过是想“留下点什么”。这样的培训项目，能让他更好地达成此目标。一个人的政治遗产，不应该是紧接着做某人的后台，扶持某个自己人 —— 施加这样的“影响”，有效期都很有限，非有远见的领导所为。教育则是放长线钓大鱼，真正能延续一个人的政治生命。不过如克林顿评论老布什时说的那样，领导得有善心（good will), 或者说心术要正，努力让自己做的事，让多人得益。不然的话，野心家去搞教育，那还不如退休后去抱孙子，这样对社会贡献更大一些。

这几个退休总统很会玩，离开了白宫，能这样去想，这样去做，给人启发不小。或许他们还应该增加一些公开课，比如“如何做合格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