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百草园 -南桥的博客-财新网

离开俄克拉荷马，我漂亮的后院没有了。竹林，杉木，鱼池，溪水，没了。夜行的负鼠，纯白的猫头鹰，枝头的红雀，没了。到如今，不知被新屋主折腾成什么样了。也罢，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这边的院子，一无所有，全是荒草，包括荆棘。前任屋主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估计没空拾掇。事实上草地他连水都不浇，说去年经常下雨。未经改造的院子，空荡荡的，像西部片里的风景。

春天到了，我又开了点土地，种下西红柿、辣椒。不知是不是五行缺土的缘故，我种植的努力，全都非常失败。多年前，当我在秧田里把秧插得东倒西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宿命。种田也要能手，也需要独特的禀赋。我种的三棵辣椒，很快叶子被黑鸟啄光了，成了三个光杆司令，挺在地上嘲弄我。没有叶子就没有了光合作用，没有光合作用就不能成长，最后我给拔掉了。

我还买了两棵果树，结账的时候，周围一个人诡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买这树啊？我说有什么不妥吗？那人想了想，说：“我肯定，只要你用心，什么树都能养好的。”她是看我已经选好，不便扫兴而已。几个星期后，我回想起她的眼神，才明白怎么回事：我们这里风特别大，连续几日狂风大作，把树上小小的果实几乎全给吹掉了。后来侥幸只有三个小小的果子，战战兢兢地挂在枝头。而叶子，又被黑鸟啄得不成样子。

我一气之下，去买了弹弓，要打这些聒噪的鸟。我甚至还准备买气枪打鸟，结果被腐败分子劝阻。或许她不应该阻挡我。因为这些鸟实在烦人。月圆之夜，有些鸟生物钟混乱，彻夜在叫。吉娃娃怒了，凌晨两点的时候跑出去，在院子中对着鸟儿狂吠。月亮把鸟吵醒，鸟把狗吵醒，狗又把我吵醒，连锁反应的最后，是我爬起来，穿着内衣，在一轮皓月之下，满院子在追这条无法无天却也情有可原的狗。

院子再度被荒草统治。

我后来又动脑筋了。这块地反正就跟一张白纸似的，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我后来请了个人，给我用水泥做了个平台。这可能是我们最划算的一项投资。这平台修建起来，我们的活动空间大了很多。我由此发现，人只要一直想办法，一直在努力，东方不亮西方亮，总能给自己的问题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法。既然命中注定种菜种花都不成功，改作别的用途或许更好。

果然是这样，我有时候晚上会下一碗面，端到星空下去吃。我下的面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我们也可以在外面烧烤了。夏日，很多人在外面烧烤，我们也烤了起来。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着刚烤出的火腿肠、牛肉、洋葱和辣椒。我只能阿Q地想，以后不种菜，一家人多一些时间在外这么做菜，也是不错的。美国人动辄说要维护自己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不过是居家过日子，割草，除草，烧烤，装修，不停在设法改变自己的居住环境，折腾好了房子又要卖了。这样的日常劳作，关系到我们的心理健康。Garrison Keillor 曾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女子对丈夫不满，也不知干啥好。美国女汉子很多，所以不会去斯文地去道天凉好个秋。伊抄起铁锹，搅拌起牛粪来。拌出一身臭汗，好像心情也好了。

我后来又买了个篮球架，没事出来打一打，感觉就好比吃了兴奋剂的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