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德克萨斯后,这边地方小,找不到好的小提琴老师。F3同学就接着通过Skype跟原来俄克拉荷马的老师学。不但没有耽误,而且还入选了市管弦乐队,为他们的小提琴首席。这让我再一次发现,远程教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小提琴都能这么教,其他学科的老师还有什么借口不去尝试?
这段时间是节庆,女儿学校的音乐老师,一位刚来的干劲很足的年轻女子,课都没让他们上,带着几个学生到处“走穴”,去艺术博物馆,去教堂,举办各种各样的圣诞音乐会。今日居然去了三个地方演出。有的演出正经八百卖票,做家长的都得去买。也有不少是公益性质,比如去养老院等地。
美国人学习东西,喜欢边用边学。在文艺学习上,学习和演出几乎同步进行。这有点类似于互联网时代这种Produsumer(生产消费者)概念。孩子们通过练习、彩排和实际表演的方式来学习。踢球也是,我儿子过去学足球,学了一次,规则还没整明白,第二次去,我看他们就和另外一支队伍踢起来了。踢球真正成了玩(play)球。中国老师看重基本功一些,但美国这种表演式学习,使得学习者通过实际表演或比赛,看到“立杆见影”的效果,不至于学习过程和结果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学习方法,反馈迅速及时,甚至看得见摸得着,你不需要等十年二十年登了大雅之堂之后才知道自己学得是否靠谱。学东西也不能只是一味打基础,打好了才接着往下走。不光文艺学习,语言学习也一样。比如英语,太求全责备的洁癖者还真学不好,反倒是我们这伙退两步进三步、边错边学边用的人,才不至学得郁闷而低效。多半时候,由于缺乏实际应用,我们对于学得到底如何毫无把握,其原因是反馈延缓得厉害,甚至拖到了很多年之后,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反馈。等我们有所感悟的时候,兴趣和能力都已经不复存在,就好比一颗星星,等它的光芒从几万光年之外传来之时,星星本身早已毁灭。
当然,中国的学法有它的长处。中国能出产李云迪、郎朗这种技巧上的高手,让美国人羡慕嫉妒恨。钢琴这些东西本属西洋乐器,为什么这些亚裔比他们还厉害?他们郁闷。中国文艺工作者
功底扎实,很多中国芭蕾舞演员到了美国,跳起来让老美震撼麻痹而昏倒。我曾看过一部电影《毛的最后舞者》,说的是舞蹈家李存信,在休斯顿芭蕾舞团如鱼得水,最终滞留不归。现在休斯顿的首席男舞蹈演员也是一个中国小伙子。过去在俄克拉荷马,附近的Tulsa芭蕾舞团(很不错),主要男舞蹈演员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老是中国人呢?因为美国男孩学芭蕾的少,另外下的功夫也不足。终归还是多劳者多得啊。
可是这种严格的基本功训练,搞不好也会打消学习者的积极性。成为星级腕级的人毕竟凤毛麟角,其他多少琴童和芭蕾姑娘,一样耗费了童年、少年和青春期时代的琴童,最后不知所终,可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曾听一个留学的同学介绍,她在父母逼迫下,一直学琴,厌倦极了,学到十级,便金盆洗手,再也不练。到了这种程度,父母让其“陶冶情操”的初衷也废了。相对于所谓的一点气质而言,孩子们耗费的大量时间是否值得?当然了,学任何东西都不会完全浪费,但我们也得考虑,一辈子毕竟只有几十年,也得考虑投入产出(我不是说纯粹经济意义上的产出)。如果不用这种手段,他们的人生是否更有成效更幸福美满?
美国的文艺培养,更面向大众些,受众水平是一种“纺锤形”结构:特差的特好的少,但大量普通人的文艺素养还不错。在教会,唱诗的时候所有人都唱,一个指挥都没有,平时也没有什么练习,可是大家唱起来声部清晰,男女声和谐,相互衬托,浑然天成。本人纯属滥竽充数,闭着嘴在那里欣赏,为着这美妙和谐的歌声不被搅乱,作出我应有的贡献。
我过去生活的多为小城小镇,我发现,任何一个小城,哪怕只有七八万人,到了需要的时候,随便抓几个人出来都能表演一番。前几日市内搞圣诞彩灯游行。到处都在演出:喷泉边上一群儿童在童声合唱,绕过街角,误闯进一杂货店,发现一群美国大妈,着节日盛装,在唱着圣诞歌曲,再一转角,发现一家银行里的职员齐声在唱《欢乐颂》,而我女儿的音乐老师,正带着若干中学生组成的小提琴乐队,在演奏着各种圣诞歌曲,一弹就是半小时。这是“藏才于民”的架势,这是全民皆兵(文艺兵)的阵容啊。
不过我也想,这么发展,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中国刚刚起步,以30年前那一代青少年的文艺训练,而今能咚次咚次跳广场舞就算不错了。要是我误闯进去,恐怕节奏都跟不上。现在家长都让孩子学各种各样的乐器,也不错,不如取长补短,平衡一些,强调中国式基础,也要象美国人一样注重内在激励。倘若不把他们的兴趣毁掉,不逼着他们变郎朗李云迪,真正让他们的人生多一扇文艺大门。那么再过二十年,他们来相会,那时的歌,那时的舞,一定会更美。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荡起那小曲儿,春光惹人醉。
商店大妈们在彩门后歌唱
银行职员的合唱
小学生们组成的童声合唱团
在一家理疗中心举办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