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了一趟加州，那里学习风气很浓，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过头。听那里的中国朋友说，当地中文广播有两大广告，一是各种辅导班，二是各种教育储蓄或基金。很多家庭陷入一种恐慌，唯恐孩子以后上大学交不起学费。美国一些私立大学的每年学费已经直逼五万，四年下来就是二十万，普通家庭已经支付不起—— 我们这里普通一套房子都要不到二十万。大部分学校都有奖学金助学金项目，但本科阶段很少能够全部免除，能免掉全部学费那就是很多家庭美梦成真了，即便这样，住宿和各样生活费，还有各种教材费用（美国学校教材费用高昂）也不低廉。美国很多刚毕业的学生多年负债累累，甚至我的一些同龄人至今还在还学生贷款。2012年，美国大学毕业生的平均贷款为27,253美元。过去，像哈佛等资金雄厚的高校，宣称不会让优秀学生因为学费问题上不了学。不过，随着教育捐助金的缩水，越来越多高校开始考虑学生家庭财力。

　　日前，美国私立名校乔治华盛顿大学学生校报刊文，指校方根据学生家庭财力决定录取。这个说法一度让人质疑校方开始排斥贫穷的学生，而不是根据过去那种纯粹根据才能，不分财力（merit-based, need-blind)的录取方式。如果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稀奇，只可能是有一些录取的“潜规则”被曝光而已。但事实上，变化的走向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乔治华盛顿校报发出此文后，学校媒体部旋即发表声明，宣称这种排斥贫寒学生的理解并不正确，应该说是从“need-blind”（不看财力）换到“need aware”（知晓财力）的录取方式。但是这个现象不应该视作新闻。《赫芬顿邮报》的一篇评论称，“知晓财力”（need aware)或者说“财力敏感”（need sensitive)录取方式，早已存在：塔夫托大学2009年开始采用知晓财力型的录取方式，而马萨诸塞州的史密斯学院则在1992年就开始采用这种录取方式 。

　　这种录取方式，不能单纯视作排斥贫寒学生。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官方声明中还称，学生校报的说法和实际情况“截然相反”。“我们‘知晓财力’的录取方针，让学校在不超出预算的情况下，可以给有财务需要的学生提供更为吸引人的奖助金计划。”换言之，学校是希望采取一种智能的筛选方式，不把奖学金助学金或其他资助，误发放给相对来说无此需要的家庭，让来自富裕家庭的学生付全款或接近全款，拓展学校的财源，而让贫寒家庭的学生有更多奖助学金的来源。这是一种“劫富济贫”的做法，事实上这是大部分高校录取和奖学金发放的一直存在的现实。它把学校有限的经济资源，分配给了需要“雪中送炭”的学生，而非给那些不愁学费的家庭“锦上添花”。理论上说，这种做法，不管名称怎么改，做得越到位，其实对贫穷家庭的学生越有利。

　　这种“知晓财力”的录取方式，各个学校具体做法也不一样，比如一些学校规定一定的名额，用“知晓财力”的方式录取，或根据财力让学生进入“候选名单”。如果都这么做，就排斥了成绩好家境差的学生，这与大部分学校的多元化原则相悖，因此在操作当中，绝大部分高校的录取，先是不看财务状况，或者说财务问题由录取之外的其他部门负责，录取人员不管。对于财务的判别通常发生在录取过程的后部分，且可能权重不大，比如仅占录取考虑的10％。

　　美国高校也通过引进“外援”的方式扩大财源：针对外国学生收费。以外国学生的学费收入来补贴本国学生。这一点大部分留学生朋友可能都有印象，去美国大使馆领事馆签证的时候， 要出具财力证明，确保不成为美国政府负担。过去，美国为了吸引人才，给外国学生提供很多奖学金。但现在，中国中产家庭中，有财力让孩子留学的很多，他们反成了高校的一大财源。靠留学生生财，也已成了一些高校秘而不宣的招生策略。比如在普渡大学，根据该校国际办公室的网页介绍，现有的留学生高达8300人。根据我在维基百科上看到的介绍（来自2010年的数据，目前应该更多），中国学生增长最为快速，达3272人，多到该校中国留学生都可以举办自己的“非诚勿扰”节目搞“海选”了。3272人中，本科生多达 2250人。本科阶段的留学生，大部分是自费来读的。

　　对外国留学生，按照财力录取罕有争议，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生态的存在，还是因为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声誉高，所以能成为一种产业。而对本土学生，这种买方卖方的逻辑又无法太明显，按照财力录取还是一个敏感话题，目前的“争议”，便是这种敏感性的一种体现。这种争议，根植于因材施教而非因财施教的meritocracy的教育理想和机遇平等的逻辑。被经济现状、技术革新、新型教育模式各方面的挤压，这种教育理想要不要大打折扣，颇值得观望。我的感觉是在目前，大部分学校还在维护自己的尊严，不堕落到给钱就上的地步。尤其在公立大学，如果按照财力来录取本国本州学生，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公立大学本来就有纳税人的经济贡献，如果到时候还让本州纳税人的孩子门因为学费太贵上不了学，恐怕会引发各种问题。因此，即便在学费相对低廉的情况下，公立学校也不轻易提出“知晓财务”的录取方式。比如在我们德克萨斯，高中学习成绩在年级排8％以上的学生，都能被自动录取入著名的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这一比例，为该校录取比例的75％，余下的25％，才依据其他录取方式，被别的学生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