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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机是比较老的iPhone 4, 现在苹果连iPhone 5都已经不出售了,足见更新换代之快。苹果公司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更新换代其产品,往往是你刚到手不久,还没得瑟几天,新品又出来了,让你瞬间过时。

  不过它更新换代再快,也没有我摔得快。我的iPad, 原来摔过一次,摔碎,我们IT给退回到苹果店维修,苹果店不修,用UPS给邮寄回来,有趣地是,邮寄回来的路上iPad被人偷走了,我们IT告知苹果说路上被偷了,结果苹果给我寄来一个新的。至于费用谁来出,估计是苹果和UPS之间的事了。这个经历非常狗血,也难得发生一会。但是这iPad估计就是破掉的命。离职时我从单位将它买了下来。到手不久,在我搬家的时候,被我儿子摔坏了。由于摔坏了,我也懒得用。我儿子非常得意,据为己有,他似乎也不怎么介意这东西破不破。这孩子性格很好,随遇而安,不挑三拣四。而我自己,换了单位之后说暂时没iPad用,同事说你过来。我过去一看,她让我看到她办公室有一筐子的一代iPad, 我拿过来一个暂且使用。

  而我的老掉牙的手机,去年我开车门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啪掉下来,屏幕摔坏,上面出现的裂纹,如布鲁克林有棵树。

  那时候iPhone 5还没有出生。iPhone 4也过时不到那里去,所以我去商城,花80块钱,换了个玻璃屏幕,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接着使。最近,我手里又拿着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另外一只手去开门,突然有个学生路过,我打了个招呼,手机突然啪地掉下,又想不开自杀了。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棵树,是从下面的角落开始,向外延伸,如同一棵歪脖子树。

  此时iPhone 5S, 5C纷纷登场,我想是不是乔布斯显灵,让我去换?

  正在犹豫的时候,学校举办电脑等设备拍卖会,我们跑了过去,花105块钱拍了个投影仪,20块钱拍了个戴尔电脑(台式机),然后105块钱又买了个iPhone 4.

  我想这应该没事了吧,就算这新的iPhone是前任iPhone的转世灵童吧。于是我把SIM卡插入新机,但是不久发现,该手机提示我必须重新恢复设置。我真去恢复设置的时候,该手机死机了,卡住,无法向前。

  没有办法,我又把Sim卡的手机换回来,继续用破手机。我想我也不是赶时髦的人,管它怎么破的手机我照用。如果我是一个伟人,比如是元帅什么的,后世的史家一定浓墨重彩地描述大帅的生活是何等俭朴,使用这种破手机,就好比穿一只多年的解放鞋一样。事实上我那手机非但屏幕摔破了,而且铃声不响,主页(Home)键失灵, 我是调用了设置里头的供盲人使用的那种活动主页键,方才能够继续使用。不过大家可别笑话,我用这浑身是病的手机做成的事,你用你最先进的手机或许都没有做到。

  其实我是没有办法,那新手机大概是IT部门弄的组装机,被我拍得。但是拍卖的规则说是售出概不负责维修,我也只好悲催地认账。这真应了家乡一句话,图巧买老牛。

  这时候生活在一个小地方的毛病暴露出来了。那组装手机的维修,只能找苹果专卖店,我们这里水果专卖店都没有,更不要说苹果专卖店。离我们最近的苹果专卖店在Fort Worth, 大约两个半小时。所以我只好把这事搁下,继续使用我的破了屏幕灭了铃音主页键失灵的过时手机。

  来洛杉矶开会,我想洛杉矶应该有苹果专卖店了吧。果然,我问了一下现代土地菩萨 —— 亦即谷歌地图,发现离宾馆大约7英里外的南海岸购物商城有个苹果店。我揣着两个破手机,从会展中心赶了过去。

  商城人并不是很多,但苹果店里人声鼎沸。很多穿着苹果制服的人拿着iPad在接待来客。不是来的人马上就能得到服务,而需要提前预约。不过这里头有无线网络和电脑可用,等着也不急,这是苹果用户体验过人的地方。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拿着iPad的人四处张罗。他们会大略诊断一下你的问题,然后找出接待的时间空档。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小时候收公粮时的那些食品站工作人员,拿着一根尖头竹棍子四处在走,戳向每个人的袋子或者稻箩,抽出一些稻谷来,甚至放嘴里咬咬,以验证是干是湿,质量是好是歹。那时候他们也便是 “权力”的一种象征,他们可以决定你大老远挑来的谷子是否符合质量。

  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时代,总是有一些掌握着权势的人。如今“苹果”这种技术公司,也象征着一种新的“权力”。权力和影响力有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被越来越深地卷入了他们开启的游戏。苹果产品据说是高质量,但是维护起来也是极高成本,而且是在不断更新换代,诱惑人们不断去买它的新产品。这种营销的手段卑劣而有效,使得很多人陷入了集体无意识的消费之中。

  轮到我的时候,我的手机需要重新启动,这个过程挺长,所以他们又叫来一个同样需要服务的老者。这位老者留着两撇非常豪迈的胡子,身上晒得黑黑的,胳膊上满是刺青,但是不知是年间久了还是他老脱皮,那刺青分辨率已经不高,模糊得我都看不出刺的是什么东西。他脸的样子有些像库尔班大叔 。他一坐上来,接待他的小伙子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我菲林先生,菲林先生,不要问我的名字,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都怎么回事,都要直呼其名,说Mr还是Mrs, Miss, Ms难以判别,都不尊称他人了。”我想这可是加州,男男女女性别也搞不清,旧金山都在商量男女同厕了,谁又耐心分别你是太太、小姐还是女士,导致一些小年轻对长者都直呼其名了。其他地方未必这样,所以这位大叔遭遇了“文化休克”,气不打一处来。

  接着他气呼呼地抱怨在电话公司购买手机的经历来,说是公司发现手机坏了也不给修,要把他支派到苹果店里来。在美国,有一些东西你是打不过的,比如死亡、税务局,另外就是这些电信公司。和电信公司打交道基本上可以直接气死。怪不得库尔班大叔气这么大。

  维修的小伙子笑容可掬,说能体谅他的郁闷,但好消息是,他一定帮他解决问题,因为他的手机是新买的,还是在保修期内,所以直接可以更换,只不过中间问起备份之类话题,库尔班大叔一问三不知。他更多的精力,用来不断夸奖小伙子,说“子孙为父母的冠冕”,要小伙子回头告诉他爸妈,说他给他爸妈长脸了。“就说是我菲林先生说的。”

  而我的手机,他们一查,早过了保修期(毕竟我是拍卖而得),所以无法给我换新的。另外换,必须交149元维修费外加税费。我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这中间小伙子让销售人员过来,给我看其他的选项,我也可以买新的,四代五代,分别是什么价钱,我发现裸机买起来都很贵,就是这种四代,也需要450。 所以我还是选择花这149去更换了。其实iPhone 4已属淘汰产品,问题是人类消费行为的荒谬之处,是当你购买一个非常昂贵的产品(如苹果手机)时,大钱你都花了,小钱花了你不心痛,因此,相关的衍生服务,价格高一些你也觉得正常 —— 这也是他们定价时依据的顾客心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昂贵的酒店,反而不提供早餐和免费上网。否则你怎么去宰土豪?同样,我发现美国小机场经常有无线上网,大机场反而没有。

  我没有多大必要去换新一代手机,反正单位里正准备给我买最新的iPad Mini. 由于工作需要,我必须走在这种使用的最前面,但是在我自己的生活里,我继续落伍于潮流。我选择了维修时,告诉那小伙子我们那边没有苹果店,我不在这里修也没有办法。库尔班大叔问我来自哪里,我说德州某地,他说知道。他是卡车司机,什么地方都走过。我想卡车司机要是玩智能手机上瘾可不是好事,那可就是马路上的杀手啊。

  库尔班大叔的手机已经修好了。他激动得很, 又索要对方上司的联系方式,说做得好的,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夸奖。通常情况下,如果大家一天之内既要去电信公司又要去苹果,建议先去电信公司,然后再来苹果,而不应该把顺序搞反。这个顺序,将决定你晚上的心情。我也被苹果温柔一刀了。只不过那小伙子态度确实很好。要是钱也花了,气也受了,那就永远要和这些公司再见了。

  回头开会,主旨演讲者Ken Robinson说,过了几十年,回头我们的子孙,看我们拿着iPad走来走去,会对我们这一代人充满同情。不要过几十年,就是现在,我想象一下,都觉得很悲哀了。

  会展中心有谷歌公司的巨大展台,工作人员戴着谷歌眼镜在激情地宣讲。未来的电子设备是穿在身上插在脑子里的。到了那时候,我洗完澡的功夫,本文就已经写好、发出了 —— 不过到了那时候,估计也没人写这些东西了。我不知道人们都开始用自己体内的那些芯片做什么,这让我充满遐想和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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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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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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