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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搬迁，我们在俄克拉荷马的房子要卖。一卖房子，我发现中美两国人骨子里的差别还是不小的。
我们这个房子非常别致，屋后有竹林，有松柏，有玉兰，另外还有一个小鱼池，里头养着锦鲤，有水泵24小时抽水循环，形成小瀑布，这种环境非常清幽。茂林修竹，也成了鸟类的天堂。有时候白天在家，听到枝头百鸟朝春，一片喧闹。鸟类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应该是在这里召开的。这么好的自然环境，若非工作变更需要搬迁，我是不会挪动的。
可是这种屋子在美国人心目当中是什么概念呢？当初我买房的时候，我说一看就喜欢，问代理Ron. Ron说：吸引你的那些原因，也同样会吸引其他人。这个说法有些外交辞令，让人不明就里。
我们这次找的房产代理卡洛尔，人精干直爽。她一进屋，随即噼里啪啦提了一大堆意见，比如换掉已经过时的墙纸，还有这边要粉刷那边要修理。对于我引以为豪的院子，她只是说很好，“可能对于美国人来说太绿了些。”我很震惊，我从来不觉得绿色有可能“太绿”。可是回想起来，过去邻居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说明这方面他们还有一些共识。俄克拉荷马这里的人们像富家女保养指甲一样保养草坪，一定要保持适当的高度，不让草长太高太旺盛，草的品种也是整齐划一，出现杂草就洒药除掉。我对此颇有微词，但无法改变。
“一个人的肉是另一个人的毒药”。中国人特喜欢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但很多美国人把竹子当成所谓“入侵物种”。对我来说，这一小片竹林，春天竹笋都不够我们吃的，怎可能汪洋恣肆地长开。但周围美国人看了就觉得惊恐得很。听卡洛尔介绍后，我又把竹子修剪了一下，使得它们看上去更整齐了一些。马上就要搬家，为了早点出手，我只能把东方人对于错落有致的美学暂时藏了起来，我不可能通过卖一次房来普及中华文化。
卡洛尔更看重的是室内的设施，比如厨房的柜面是不是升级为大理石，灯具和水龙头有无更换成新的等等。她说如果没升级，就无法卖到90美元一平方英尺，她还拿出了四周人家房子的数据给我看。她是用“大数据”的方法在卖房。不过她说的均价87的房子应该是怎样，均价90的房子应该怎样，我听了很不舒服，觉得她像是卖猪肉一样卖房子。因为对我们业主来说，会有感情的附着因素在里头，都高估手中物品的价值。而买家是没有这种感情的附加值的，这现象，行为经济学家Dan Ariely写过。
这事我后来想需要换位思维，得从潜在买主的眼光来看房子。更多的潜在买主，是那些嫌草太绿，嫌树太高，关心灶台和橱柜的芸芸众生。房产代理对他们的认识应该比我更准确。后来，她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结果还是有效果的，我们的房子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此间有一个女子和她丈夫来看房子，听卡洛尔说，那对夫妻一进门，闻到我们家的五香八角炖羊肉的味儿就掉头走了。别看美国人平时闻到中国饭菜的气味，说“闻起来不错。”大部分这是在违心说客气话。我通过卖房，发现他们其实是害怕、反感这种气味的。我们不在家，他们不用考虑我们的感受，所以就把这种反感表现了出来。当面的话，可能忍着不说。他们喜欢他们熟悉的气味，我一美国同事卖房子时，每次有人来看房之前，都把刚烤好的馅饼放外面让人品尝。那种烘烤的香味，让来看的人感觉很好。
不过还好，我们还没有炖猪蹄。上次我们家炖猪蹄时一对倒霉的耶和华见证人的传道人过来，闻着闻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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