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家银行为了建立客户关系,来学校给员工提供一餐烧烤。我把盘子装得满满的。我同事只装了一点,他拿出手机来,挨个往里面登录:四分之三磅小汉堡一个,豆子两勺,土豆色拉两勺,然后他还用条形码阅读器阅读了薯片上的条形码。他说他每顿饭都这么登记,好控制自己的热量摄入。他每天还坚持跑步,跑步完了也登记上去,看消耗了多少卡路里。果然,几个月下来,他瘦得人整个小了一号,成效非常好,他的意志力我十分佩服。可惜这种节食方法对我很难奏效。如果吃不饱我下班前就饿,一饿我就浑身冷汗,浑身冷汗我就想尽快回家,想尽快回家我就超速,超速我就吃罚单。不是我不想减肥,是目前的交通法规,对我的节食不利。总之,我的发胖,是大环境造成的。
当然,保健是需要的。我老婆尤其讲究。比如不用塑料瓶子装水,这还可以理解。最近,我家突然形成了两党制:糙米党和糯米党。我的政敌是糙米党,喜欢吃糙米,说糙米健康。我党则偶尔吃吃糯米,觉得味道不错。我党不喜欢糙米,一吃糙米觉得生活粗糙,心情粗糙,那么就话糙理也糙。如果精算一下的话,这种负面情绪对于寿命的影响可能比吃什么米更大。
这恐怕还算是正常的小冲突。而今极端的人多了去了,都变成所谓保健疯子(health nuts)了。回国时,走在家乡小镇,看到路口黑压压一批妇女,开着高音喇叭,在跳着什么操。听朋友说,很多人都是为了孩子,把老家的房子扔掉,跑到小镇上来买了房子。过去在田间劳作的生活方式不复存在,可是筋骨不活动又不舒服,于是开始跳操。少年时有精力有时间没钱,中年时有钱有精力没时间,老年时有钱有时间无精力。这群陪读妈妈,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有了一些钱,有的是时间,精力也没有用完,有很多用在生活保健上了。而有钱有时间的老年人,在这方面往往更加疯狂。在上海期间,我起了个大早,在南京路上走了走,本想买点东西,但所有商店那时候都关了门,我看到很多老人,在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还有用十个指头在稀疏的头发中间叩击。老年人有时候缺乏别的精神寄托,便成了保健教教徒。
传销保健品的也喜欢这些大爷大娘,一传一个准,而子女的话反而听不进去。他们好像是在报复孩子曾经有过的逆反一样。科学松鼠会作者“奥卡姆剃刀”,常年宣传科普。自家老爷子却迷上了撞树养生,撞树撞得软组织受伤,进了医院。
上了年纪,怕就怕身体锻炼结实了,脑子却越来越糊涂。喜剧演员艾伦·蒂吉纳瑞丝(Ellen DeGeneres)说过:“我奶奶60岁开始,每天坚持走五英里路。她今年97岁了,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她走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我也不是说我不注意保健。事实上,上了40岁以后,我也去体检过几次,发现有些指标不大正常。为了消灭这个问题,我现在已经不去体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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