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回国,准备带上儿子。他本来不愿,但掐指一算,回国有20多天,不用弹钢琴,不用做作业,值!他于是毅然出发。
回到安徽老家,人们都希望听他讲一口地道的美国英语,他一言不发。会不会是环境、文化、生活的海量差异,把他震撼得英语都忘了?不过终归是孩子,不多久,就和表哥和几个亲戚小孩打成一片,跑到小溪抓鱼抓蝌蚪。我们还跑进深山,畅饮天然的农夫的山泉,路上去山上找“玉石”,还意外地发现了植物化石。
过几日去市区走亲戚,也拜访了多年前认识的画家盛东桥先生。盛先生说我远道而来,慷慨地送了一幅山水长卷。我跟儿子说此画极有价值,以后要送给尔等,为传家宝。他问有价值是什么概念,值多少钱,我说不知道,反正买不起。
在合肥,半夜闻到臭豆腐的香味。从宾馆下了楼,门口一溜小摊,我吃了一碗当夜宵,不久,肚子就痛起来。过去,什么街边麻辣烫炒面皮,逮到就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原以为“洋装虽然穿在身,我胃依然是中国胃”,殊不知大胃王也有今天。是抵抗力下降了,还是街边小吃更加不干不净了?可本王依旧神农尝百草,不但在街上吃,还在山边吃小时候熟悉的野莓子和屋前屋后的水果。家乡杏子落了黄黄的一地,桃子坠断了枝头,竟无人问津,乡村之凋敝可见一斑。
后来到了北京,在这40多岁,终于爬上长城,当上“好汉”。我们跟团出发,路上颇为省心,也结识了些朋友。不好的是导游是一貔貅控。一路介绍说贪官和香港富豪家,都有这种有嘴无肛门的“守财”怪兽。旅途中间,我们参观了玉器厂的貔貅专柜。貔貅未必能守财,导游却真会捞金。都要生活,无可厚非。我更多地想到了信仰的问题。要说咱中国人没信仰吧,车上司机腰间挂着守财的貔貅,恭王府的“福”字挂饰将龙王庙团团包围。好多东西我无法给小孩解释。貔貅只进不出,和从小接受“要分享”观念熏陶的美国小孩,认知上已经格格不入了。那天晚上,我把巨大的貔貅搬到家门口,貔貅见什么吃什么,不一会儿,邻居家的车子房子全被它吃了,它开始腹部隆之,邻居拿猎枪过来,高呼:杀貔貅,杀貔貅。我突然惊醒,方知是中国一梦。
从小村小镇小城省城再到特大城市,顺着中国的一个横切面走了一圈。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人,诱惑力都盖过了各种逆向文化反差带来的冲击。国人交往中的人情味,是美国无法比的。在京期间,我出了次“差中差”,到上海参加一活动。拙著《及格主义》编辑顾晓清竟然帮我看孩子。到了上海,我也同样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丢给同学陈刚夫妇,而不需要考虑像美国开生日晚会那样,去人家玩还得签免责声明,出了意外让对方不负法律责任。
中国仍是乱乱的,挤挤的,有时候脏脏的,不过人们在吃着喝着,笑着玩着,爱着骂着。有的人上半辈子忙着出国移民,下半辈子忙着叶落归根,生命不息,折腾不已。唉,哪里没有纷繁的生活?哪里没有快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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