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教授而今的说法，等于又给常青藤热降温。他说如今的大学不过是三十年前的高中。大学确实是在普及，从精英教育在向大众教育转化。高等教育所承载的“身份”和“地位”，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也造成了一种新的恐慌，让人越发拼命地向金字塔顶端的少数名校去挤，去在那仅存的一点“身份”里分一杯羹。在美国，薛教授说，一些顶尖的私立文理学院，教授和机会都少，学生都是尖子，被追求常青藤学校的“藤妈”们逼进学校的孩子进去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被吞没了，且可能压力巨大。薛教授说一些几万人的州立大学，由于各州都想将其卯足劲给建好，资源足，人员广且多元，可以说更有趣味，甚至机会更多，比如好的研究型州立大学有大型研究中心，能为学生提供更多机会。

 

这个说法和国内情况有些差异，比如中国名校显然资源更多。但是在其它诸多方面，道理却是一样的。在中国，名校情结一样滋生浪费，造成不必要的牺牲甚至悲剧。

 

这个社会越来越论才能而非学校出身，一些非名校的学生如果善于利用，也可成为“小池塘里的大鱼”。名校太招蜂引蝶， 也会引来苍蝇和蟑螂。不要说大学，就是中学都这样。我老家县城最好的高中是一名校。因其有名，我们读书那些年，学校开发 “名校资源”，把关不严，招来了不少不学无术的富商或权贵子弟，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听说一年不如一年，而平素屈居其下的“二中”，在一点点迎头赶上，声誉日隆。没有危机感，一中会变成老二；发奋图强，二中可变第一。 

 

我上本科时候读的是易所普通的师范大学。我上的是外语系。这里的老师对于教学十分投入，比如跟我们分析作品，还能拿出文本，一段一段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像一些名校的文学老师，一开始就跟你高屋建瓴，摆出宏大理论，把你吊将起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听得云里雾里。由于“科研”的压力没有那么大，这种教学型学校老师教学水平通常更为高超。另外，由于学校不那么醒目，课程设置上不大受制于外在因素，也没有被规范化、标准化得失去了任何棱角。比如我当时就上过《圣经文学》之类在一些名校开不出来的课。我们个人如果肯学，能得到老师更密集更深入的关注。

 

当然，名校对外交往的机遇更多，老师可能视野上更开阔，理念上更能跟得上时代的变化。不过名校和它们的大牌老师，也可能成为无法利用的资源，就如同我们吃了营养品而身体无法吸收的一样。“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是所有的资源我们都要去享用，因为我们每个人就好比器皿一样容积有限。有些资源是有价无市。我后来发现，有一些名校大牌老师，忙得不可开交，课题、学术会议，谁有空跟你慢慢对着文本细嚼慢咽？另外在中国，名校重科研轻教学，不少老师的心思都用在研究上去了，心思在出成果上，教学上花的气力不多，学生放羊式教学，自我培养，没人去管。还有一些教授学问大，著作等身，但教学水平不行，甚至连英语都讲不好，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

 

名校资讯的发达，现在也未必都是优势。网络深刻地改变了名校和普通学校之间过去存在的差距。一个普通学校的学生，照样可以从网络上找到最优质的学习资源。甚至名校常有的名家讲座也算不得什么了。你可以通过网络听到任何名家的演说。

 

更为重要的是，在大学学习生涯的规划上，名校和普通学校学生谁都没有先天优势。如今用人单位越来越器重的人才，叫“T型”人才，亦即有着纵向的学科专才，又有批判思维、问题解决、决策、沟通、协调甚至还有生意敏锐性等诸多“横向能力”。这些能力的培养，未必都能通过基于学科的课堂教育方式实现。普通学校的老师，若能变更教学方法，或许有更多机会培养这些方面的能力。

 

我自己一外甥刚考上大学，我就鼓励他在学科学习之外，一定要借助问题式、任务式的学习方法，培养自己这些横向技能。小伙子已经踌躇满志地准备如何开创自己的网络生意，以此为纲，组织自己的学习。他上的也不是名校，而我对他的未来很是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