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和儿子与一群朋友去城外一牧场上露营。出城不久，柏油路就结束了，全是起伏不平的土路。两边是连天草地，城市文明踪迹全无。牧场很大，房子也是，车库里都有洗手间。到了房子前，却看人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在远方，道路已经没有了。我们只好掉头，从牧场的草地上蜿蜒开了过去。车子底盘低，一路上有草哗啦啦从下面划过，路歪歪扭扭，有处地方感觉车子都要翻过来的样子，于是我赶紧叫儿子下去走，我自己过了坑洼地，不便，而又有些刺激。

营地前有一池塘，池塘边有多处红石，供来客垂钓。先来小孩已经三五成群在池塘边钓起鱼来。有大人带着孩子在池塘上划船。夕阳西下，水面上一片金色。我们停好车，装上帐篷，也拿着鱼竿去钓了起来。很快就钓了三只太阳鱼。能钓上鱼感觉真是良好。怪不得: 墨西哥有个说法想快乐一时，买醉。想快乐一天，杀猪。想快乐一周，结婚。想快乐一生，钓鱼。有几只乌龟在水里游动，不时探头出来。还有几个小朋友钓到了几只青蛙。

草地上搭着很多帐篷，有的帐篷很大，就如同一个小房子，里面有的还放着行军床。我有时候觉得美国人很搞笑，想在外头过夜，真出去了，又放不下很多东西，结果又把帐篷弄得大大的，气垫、汽灯、椅子等各种设备都带一应俱全。

不过我这最初的印象显然有些偏差。除了帐篷和设施之外，这种夜宿还是极其荒野与粗犷的。离主屋挺远，农场主叫大家小便问题的解决方法，是“帮我浇树”。吃饭也是在外头烤着烧着吃，就差不饮血茹毛了。

安营的人，在地上已经挖了个大坑，边上堆了一堆木柴，大家烧起了篝火来。晚上，几十个人围着篝火聊天说笑。篝火前大人开始给孩子们讲鬼故事 —— 不小心挥刀割了脖子的人，在野外四处寻找自己的人头，叫声如猫头鹰的嚎叫。送马蹄铁给心上人的牛仔，穿越草原的时候，不幸冻死，脚步声夜间依然出现。小时候我记得也在乘凉的时候听大人讲鬼故事，不过如今大人带孩子精雕细琢，这些有可能伤害孩子小心灵的故事都不敢讲了。来的这群人有教授、会计、首席信息官，我还遇到一位FBI的探员，他的主要职责是追踪身份盗窃案。平日大家的聚会，可能只是“人以群分”各玩各的圈子，此次活动的组织者是教会。这样的机构能把不同的人重新洗牌，混到一起，所以能接触不同的人。

天黑了，大家开始唱歌，牧师作了个小小的讲道。来的都是男孩和男人，他说男人应该如何去照顾、关心女人。四周一个女子都没有，不是说给她们装样子的。生活处处是教育，我们中国人现在把孩子全当成学者去培养，只顾他们的学习。谁去教孩子在暗夜里听鬼故事而不战兢的勇敢，谁去教他们为女性作出牺牲的担当？谁去教他们误入险境而能野地生存的技能？

篝火之外，草原上一片乌黑。只是那开阔的天幕上，星星如同钻石般闪亮。晚上睡在帐篷里，有些冷，清晨不知是雨是露，把我贴着帐篷的头发全弄湿了。一只公鸡凌晨打鸣，我头一次这样在美国被一只活闹钟闹醒了。起床之后，大家一起努力，在篝火上做炒鸡蛋，烤咸肉。

兴尽后，各自拔寨离去。偶尔的荒野生活，好比是给回归后的现代生活，撒了一点盐和胡椒。我想幸福的一个秘诀，不是朝向一个方向一直前进。有时候进三步退两步，边走边看，亦有不尽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