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去田纳西纳什维尔开会,参观了“乡村民谣名人堂”,回来说不喜欢。我纳闷这是为什么,他说他讨厌乡村音乐。这个说法我不止一次听说过。美国普通人对乡村音乐的观点极其两极,爱的爱得要死,恨的恨得要死。有笑话称,有两个音乐爱好者被判了死刑,两人一个酷爱乡村音乐,一个不爱。临死之前,行刑者问他们还有什么请求,他尽量答应。爱好乡村音乐的那位说:“能不能将乡村民谣《心碎的感觉》播放50遍然后执行枪决?”行刑者说可以,然后他又问另外一个。那人说,他的请求是让他先死。
可能大部分中国人熟知的乡村歌曲是约翰·丹佛的《乡村之路》,此歌词十分优美:“蓝岭的山啊,香纳多河,那里的生活古老,比树林更久远,比群山更年轻,微风一般成长。乡村之路,带我回家,带我到我所属的之地,西弗吉尼亚,大山妈妈。带我回家,乡村的路。”我在西弗吉尼亚生活了两三年,在那里深深体验到当地的乡村感觉。其他地方的美国人视西弗吉尼亚山民如另类的美国人,只传说他们的矿工、酿私酒、和肯塔基的世仇,丑化他们为“山巴佬”(Hill billy)。
西弗吉尼亚人对篱笆、女人和狗这种乡村生活的眷念,和我倒是息息相通。我们也有寄托乡村感情的方式。我曾和诗人爱若干合作,整理了一些中国乡村诗歌,翻译成了英文,准备向美国推广我们的乡村文化。只是几年诸多事情耽搁,还没成功。爱若干和我都是安徽桐城人,我们附近的怀宁高河,还出了一个诗人海子,他的笔墨,蘸满了对于乡村的热爱:“只有粮食是我珍爱我将她紧紧抱住,抱住她在故乡生儿育女,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静的家园。”
我爱美国的乡村民谣,或许就是爱屋及乌,不过是残留了些老文青的乡村情结。不过美国的乡村民谣,和我们说的乡村情结还不大一样,甚至连丹佛的那首歌都不是典型作品。中国长期以来是乡村社会为主。大部分中国人对于山水和自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美国乡村音乐,侧重的更多的是人,而非外在自然环境。我看过很多乡村音乐电影,如《纳什维尔》(Nashville)、《疯狂之心》(Crazy Heart)、《与歌同行》(Walk the Line)、《温柔的怜悯》(Tender Mercies),其中说到的歌手,要么吸毒,要么酗酒,种种颓败与不堪。乡村民谣很多说的也正是这种种挫败。据说乡村音乐应该倒着播放更好,这样跟人跑掉的老婆会回来,死去的狗会复活,坏掉的卡车又会好起来,生活又会继续美好。
面临城镇化的风潮,我们有时候也希望发生这种时光倒流的情景,让海子笔下的麦地、陈所巨笔下的稻田、爱若干笔下的油菜花一一恢复过来。每一代人都会留恋往昔,可是每一个留恋的人,都像挡车的螳螂,人们对其毫无耐心也毫不在乎。春天又来了,我也只能开着iTunes听乡村民谣,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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