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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月亮的晚上,如果温度合适,我会去院子里看书。这样的一个晚上,我看得正入神,面前恍惚出现了一只白色动物,不是狐仙、女鬼这些人深夜读书时所喜闻乐见的东西。如今读书不吃香,连野狐死鬼都懒得光顾了,以至于我定睛一看的时候,发现面前出现的是只奇怪的动物。

它体型硕大,浑身白色,鼻子像猪,嘴巴像鼠。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所谓的“负鼠”。我过去的邻居,曾跟我说过她家黑狗和负鼠对峙的故事。她说负鼠面目可憎。

负鼠停住了,回头看着我。在乳白色月光下,我被一只负鼠回眸一望。看来在动物界,我还是有些回头率的。我转身去拿桌子上的手机,准备拍摄,镜头对准的时候,发现镜头里已是空地。负鼠神秘地走了,正如它神秘地来。

我取出弓箭,如果它次日再来,将其射死。这架势仿佛在狩猎。这样守株待兔,却没有收获。过了好久,上海一朋友来访,我们坐在露台上聊天,他突然指着说:怎么这么大一只老鼠?我一看,是一只小负鼠。我赶紧丢了一只拖鞋过去,没有砸中,跑过去一看,还在,在玉兰树的树杈上,我用拖鞋给磕了下来。小负鼠掉下来之后,一动不动,在装死,我最后捡起石头将它砸死了。

次日和同事说起拖鞋打负鼠的故事,大家觉得很欢乐。只有一个英文系老师、诗人布莱利说:你为什么要打死它?

“负鼠不是有害动物吗?”

“不,它们是上帝创造的最无害的小动物,只不过出来吃吃你的狗粮猫粮,甚至垃圾。看来你没在农村长大。我小时候,院子里常有负鼠来,我都给当成小宠物了。”

我在农村长大,只不过那里没负鼠。

是她太仁慈,还是我太残忍?恐怕关键还是语言问题。中文“负鼠”一词,让人以为它和老鼠一类,起码是表亲。负鼠英文名为Possum,和“鼠”一毛的关系都没有。去查百科,发现它攻击性不强,也不带毒。布莱利教授可能是想到了《杀死一只反舌鸟》里的阿蒂克斯:“你射死多少蓝鸟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射到,不过记住,杀反舌鸟就是罪过。”反舌鸟是无辜的,如同被人冤枉的黑人汤姆,或被人议论的怪人波乌。

看来,一只无辜的动物,也要孟母三迁,去选诗人做邻居。如此,方可诗意地栖居,不用去担心,在这个可以公开持枪的俄克拉荷马,会不会有人来放枪,放狗,或是拿弓箭来射杀它。我也自责,对无害的动物,即便我们看着不顺眼,又何妨放它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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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南桥

1248篇文章 4年前更新

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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