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8日的《时代周刊》为高等教育专题。这一期杂志上有两个重磅作者：目前正在竞选的奥巴马和罗姆尼。奥巴马文中强调，教育改变了他本人和米歇尔的命运，教育也必将改变千千万万普通美国人的命运。教育是一种投资，对于学生、家庭和政府来说，都会产生巨大回报。他主张挽救教师工作，加大联邦政府对于高等教育的投入，如增加助学贷款，增聘紧缺专业的老师，扩大价格低廉的社区大学教育。罗姆尼的说法恰恰相反，他认为在奥巴马任内，教育投入提高了很多，但是学费却上涨了25％，比医疗费用上升得还快。他认为无节制的政府投入，并没有降低受教育者的求学成本。 他呼吁一要创新，二要节省开支。

两人唯一的共识，是美国高等教育太贵了。医疗教育等生活费用的高昂，一直是选民的痛处，教育革新的说法则总能挠到选民的痒处。前几年，曾有一纽约黑人吉米·迈克米伦（Jimmy McMillan）抱怨房租太高，甚至成立了一个政党，该党有个很拗口的名字，叫“房租他妈的太高了党”（The rent is too damn high)。它还借助该党，竞选纽约市长、州长、参议员。显然这种做法虽然要表达相关主张，但范围太窄，投票给他纯属浪费选票。即便这样， 迈克米伦2010年还是赢得了超过四万张选票。如果此时有人成立“学费他妈的太高了党”，估计更是一呼百应。

美国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平均负担的助学金贷款负债为两万五千美元。一些私立大学的学费已经突破了六万美元。《时代周刊》同期的封面文章《再造教育》，很大篇幅说到了成本问题。这篇文章着重是谈教育的网络化。文中称，目前美国教育模式日趋多元，比如同样上一门大学的《物理入门》课，在乔治敦大学上需要4200美元，在一个公立大学需要1225－1399美元，在网络大学“凤凰大学”上需要1185美元，但如果通过试验性质的Udacity大学上，则不需要花钱。

Udacity的模式，是通过网络上大课。这个模式，现在成了一个运动，叫MOOC, 亦即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大批量开放式网络课程。现在有诸多机构在尝试，比如Udacity、Coursera和麻省理工、剑桥合作的非盈利教育机构Edx.  大规模开放式网络课程运动的倡导者之一是《世界是开放的：网络技术带来的教育革命》一书作者邦克教授（Curtis Bonk)。邦克在自己的图书和演讲中，到处宣讲“世界是开放的”。他自己也开设了一门Mooc课程《教育理念和技术工具》。一个美国教师，通过摄像头和网络，能把自己的课程上给西藏放牦牛的民间诗人，或是巴基斯坦的小女孩，或是中国的下岗工人，这是一个谵妄现实主义般的情景。

对不满传统高校质量、成本和进入难度的学生和家庭来说，这种免费或者低价的大规模开放式网络课程，充满了诱惑。这种教育方法改变了教育版图，把教育者从本校、本地的局限中解放了出来，所以也吸引了很多老师。Coursera的创办人安德鲁·吴（Andrew Ng，音译)和德芬尼·科勒(Daphne Koller)本来都是斯坦福教授。科勒甚至从斯坦福请假，潜心从事MOOC事业。

这些大规模网络教育如果真能兴起，得到认证，或是得到雇主的认可，对于传统教育会有很大冲击。目前，都已经有了一些MOOC机构，开始利用自己的大规模生源，和雇主展开了一些合作，帮助雇主物色人才。借助这些全球化“大课”的网络，雇主可绕开传统的学位教育，直接聘用学生。

在这种重新洗牌当中，出色的高校，还会有校友网络和学校资源等各种优势，立狂澜而不倒。而平庸的高校，成本降低不下来，而教学质量又上不去，形同鸡肋，会打不过这些一些出色的网络学校或网络课程。

但网络学校，自身不一定就有天然优势。它们自己也面临自己的瓶颈。根据《时代周刊》的报道，由于反穆斯林电影的问题，巴基斯坦封锁了Youtube网站，使得基于Youtube授课的一些网络课程，顿时在巴基斯坦无法继续。即便在美国国内，我最近也得知，明尼苏达州援引早先制定的一项法律，认定Coursera之类机构提供的网络课程，不符合该州认证规定，迫使Coursera更改服务条款，限制该州学生。（后来迫于舆论压力，该州官员表示不禁止免费课程）。而经营了有一些年的网络学堂“凤凰大学”，因为生源下降，就业率低，也在宣布要关闭一些地区的授课设施。

世界的“扁平化”虽属大势，但沟沟坎坎势所难免。等新鲜劲过去，最终能赢得学生的，不是模式的独创，而将是可持续的教学质量和低成本的硬道理。百年老店式的传统大学也好，方兴未艾的网络学堂也好，都不能稳坐钓鱼台。大家是在不一样的平台上，开展着同样的竞争。

南方都市报2012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