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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报道

有一媒体问我关于校园惨案的一些话题,包括暴力文化的影响,美国社会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对付,等等,我今天静下来想了想,就我有限所知,回答如下:

您说的这些惨案我确实已经看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十分凄惨。但是我一直没有写什么,因为我没有考虑成熟,但是就您提出的一些问题真是很好,也使得我更进一步思考了一些,以下提供一些粗浅的看法,未必合理,仅供参考。

关于社会文化的影响

关于暴力文化,我觉得暴力色情文化这些,确实过度了一些。我自己看《三国演义》的老连续剧,就为这上面的血腥感到震惊,更不要说是小孩子看到这些!这些电影电视根本没有分级,哪些可以让所有人看哪些可以给小孩看,都没有分清楚,结果所有人(包括残杀儿童的这些中年凶手)成长过程中就是这么稀里糊涂一路看了过来,是非曲直不分。我觉得应该建立分级制度,不要到处宣扬暴力。网络游戏如果过度宣扬暴力,应该严惩不怠。

我相信整个社会的整体癫狂,也是犯罪分子成长的一个温床。这些年经过社会各界(尤其是电视媒体)的集体催眠,人们觉得“成名”好像是多大不了的一件事,哪怕走歪门邪道也要成名,哪怕成的是臭名和恶名,整个价值观极度扭曲。我前几天看到说一个杀手,被绑缚刑场前的倾诉说他就是要成名,甚至在记者的闪光灯前作出很享受的样子来。你可以鄙视这些人的变态,但是社会对于成名的过度渲染是不利于社会环境的健康的。我记得韩国人赵承熙枪杀后,邮寄录像和遗书出来,后来被公布,很多读者就及其反感,说这正成全了他,他就是希望借此发出“声音”。这时候过分关注凶手本人是个坏事。郑民生制造血案,似乎就是为了要干点“大事”,让人刮目相看。如果日后根本不给这些凶手这样的变态“成名”机会,或许会减少血案发生的频率。

如果出于公众知情权的考虑,他们被人知晓已经无法避免,那就索性善用之,让他多活几天,从他口里发掘出他做这事是怎么回事?到底有那些个人的社会的原因?现在的解决办法,是半吊子处理做法。让人知道了他们是谁,让他们达到了目的,却又匆匆审理枪决,结果大家还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进一步发掘出背后的原因来,浪费了一个深入了解问题的好机会。

美国媒体的报道和应对:

您问到美国人在面对校园暴力事件的反应。我想当时反应是和我们一样的,震惊,愤怒,媒体一哄而上,但是事后,追究原因的时候,比我们查得深入。比如著名的科伦拜校园枪杀之后,事件的前前后后被人挖了个底朝天。导演迈克尔·莫尔还专门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反思引起该惨案的社会原因。

当时的新闻报道,各大媒体第一时间进场,甚至有大媒体跟小媒体抢新闻。至于这样做是不是有反效果,引起他人效仿,这是一件让新闻界也两难的事。我建议您去看看一部关于科伦拜事件新闻报道反思的新闻纪录片(http://dartcenter.org/content/covering- columbine)。这里面说记者也是人,不是那种后来被公众责骂的嗜血的秃鹫,他们也希望为公众提供大家急需的信息,可是至于怎么去报道这里面应该大有讲究,比如有个摄影记者拍摄警察在车辆后准备殂击,但是镜头不小心拍摄到了一个躺在路边的死去的学生,这是不符合一般新闻报道的规定的,而且也会引起电视机前观众尤其是儿童的心灵创伤。 建议媒体都去学习学习这部纪录片里的经验教训。

我感到一点很不同的地方,是美国校园惨案报道,很少使用“报复社会”一说。这个说法很有误导性。比如美国记者报道科伦拜就是科伦拜,报道弗吉尼亚理工就是弗吉尼亚理工,虽然在成因分析上说到社会问题,但是并不说此举是报复社会。我们张口闭口说这是报复社会,其实凶手伤害的并不是整个“社会”,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无辜的学生。不排除一些心理变态的人,认为伤害一些学生就是报复了社会,而这些学生根本和当初得罪自己的人毫无关系,他根本没有报复到任何东西。所以我建议媒体少提“报复社会”这个是说法。因为你老这么说,凶手还真会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而不觉得这是懦夫行为。

对于罪恶的反思

这位媒体朋友说有人指出中国的传统哲学和中华文明缺乏对罪恶的制约力,并问美国人对于罪恶的反思和我们有何不同。

我能想到的最大不同,在应对方法方面,美国受基督教文化影响,是讲究心理伤口的愈合,人与人之间的和解和原谅。这个思维能到达什么一种地步?比如以前一中国留学生卢刚在美国枪杀其教授,结果那教授哥哥却反让中国学生代为问候凶手家人,说为他们祈祷。在中国传统文化看来,这是好歹不分。

实现这个转变或许跨度太大,但是平时生活里头,大家如果能够多一点宽容、谅解、尊重,很多悲剧可以避免。这里涉及到社会正义和社会价值观多元化的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清。

关于反思的不同: 反思当中,最根本的不同,就是中国基本上是个无神论国家,只是从外在客观的层面因素看待这些问题,这当然也需要去做,但是既然问到不同,美国人还多了一层宗教层面的追问,比如撒旦魔鬼对人的引诱和蛊惑,这在中国说起来很多人说是迷信,可是《哈姆莱特》里有句话:“霍拉旭,天地之间,有很多事情是你的哲学里所没有的呢。”我觉得我们无法从物质的三纬世界里,看到灵魂深处那黑暗之心。或许大家看好莱坞的《暗物质》,注重的是帅哥刘晔,但这电影也是以文艺的方式,探究人心里的“暗物质”,和驱散这暗的东西。

另外,美国人也经常会反思自己的罪性。再怎么好的人,祷告的时候,往往都祈求饶恕他(她)的犯罪,求不让自己遇见试探,脱离险恶。这方面的反思我们少了些。都觉得社会问题一般都是他人的问题,不是自己的问题。另外,很多舆论宣传中,都说杀孩子不对,应该去杀贪官。这个说法也不对。人除了正当防卫迫不得已,都是不能杀人的,伸冤和报应, 都不在我们自己。

当然,暴力犯罪是一个复杂现象,成因很多。美国人面对屠杀的反思,各个人的角度也和我们一样,千差万别,很难一概而论。和我们一样,有人找社会原因,有人找文化原因,有人找心理原因。这么惨烈的现实,没有人愿意看到,也不可能有人能仅仅从一个方面找到所有的答案,我们都得自我提醒,所有解释,都像是盲人摸象。没有一个公式,能推算出凶案何时发生,也没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能提供问题的解决方法。国家、社会和个人,只能标本兼治,能做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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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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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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