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是帮助学校的老师，平时像一辛勤的蜜蜂。到了年终，各个院系举办年终聚餐，蜜蜂就常受邀请出席各样宴席。 吃来吃去，我发觉在甜品上，美国人的手艺很是了得，丰盛得让人眼花缭乱。其他方面则不敢恭维。

前日我去参加学校一“正式宴会”，说是大餐，电子邮件上说是“装盘子里的食物”，以区别于那种用手抓的汉堡包、热狗、薯条、面包卷香肠（叫“毯子裹猪”, pig in a blanket)之类手抓食物（finger foods).

和一些领导讲话一样，正式宴会上饮食共分三大点：饭前一道色拉，饭后一道甜点，中间一道正餐。正餐这部分又分三小点：一个上面有融化芝士（芝士就是力量！）的烤土豆， 一块油炸的面粉包火腿肉，还有约二十根没油也没盐的煮青豆。这就是鄙校校宴之水准。不过白宫据说也差不了太多。美国经济近来不大好，何不在吃上做些文章，拉动内需。

校宴的菜虽然简单，刀叉倒是丰富，左右前后刀、叉、匙子一共五把，和上述饭菜一对一，可捉对厮杀。我跟邻座说，虽然我来美国多年，但是我一直搞不清这些东西到底分别派什么用场，比如为什么有左边两把叉子？他笑说：我也不知道，估计一把是预备掉地上，另外一把会说：哥们，你歇着，我替上！还是我们简单，一双筷子，横扫了这一切牛鬼蛇神。

各有关部门、有关下属单位的年终聚餐似乎更为丰盛。不过，和我们公款吃喝不同的是，很多部门聚餐是自带食物，各自秀厨艺。前几日参加一部门聚餐。该部门一共只有两个人，所以做了两大锅墨西哥式辣粥，一篮子玉米饼，三四种薯片。都还好吃，不过和中国的那种宴席一比， 这饭吃得简直就像在忆苦思甜。

部门人多一些的，这种各自带菜的聚餐（叫Potluck)就丰盛得多。我们IT部门很大，但是IT部门男的多，做得有很多并不咋的，我自己也包括在内。我来的头两年，都带茶叶蛋，不是很受欢迎，所以去年没带。但大家一进来就问：咦，你的蛋呢？

今年还没考虑好带什么，不知带皮蛋又有什么说法？“咦，你的蛋怎么黑了？”

CNN把皮蛋评作十大恶心食物之冠，后来道歉，不过这个没法改变人们关于食物的成见。比如我也觉得法国人吃蜗牛挺恶心的。美国人喝的饮料，有的也让人忍无可忍。有一种饮料， 是把所有的各种汽水，如可乐、雪碧、Dr. Peppers, Mountain Dew混到一起喝，叫“自杀式饮料”。这种饮料如果摆在我面前，另外一边摆的是毒酒，还真不知怎么去选。

美国人能配出这种饮料，在餐桌上，如果你把各种各样的食物混在一起，他们会觉得十分恶心。他们喜欢土豆归土豆，烤肉归烤肉，不要搅在一起。比如我们吃饭的时候，喜欢在饭上面浇点盖头，增加味道，什么菜都往碗里夹，能容则大，老美看着看着就晕倒了。

这样的不适应是相互的。我不知道他人怎样，我自己无法接受拿食物来游戏的做法。比如我很不习惯把蛋糕砸到人头上的做法，哪怕这人我很不喜欢，我觉得用石头砸也比用蛋糕砸好。

美国人喜欢吃甜的东西。《查理的巧克力工厂》里，有一个甜点做的花园，有各样糖果和巧克力做的奇花异草，瀑布等，人们在里面行走，游戏，这也是让我看了很不舒服的场面。用我们农村的说法，如此糟践食物，是要“雷打头”的。你能想象把你放逐到一个花园里，路上铺着虾饺，树上挂着梅菜扣肉，池塘里全是酸菜鱼，你能吃得下去吗？除非你是纣王，你老婆是妲己，不然这种酒池肉林，一个中国人是不能接受的，即便是在想象的国度。

这种关于食物的习惯与不习惯，通常成了各民族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不过这种禁忌，一般不会引发冲突，除非你让穆斯林和犹太人吃猪肉，让印度教徒吃牛肉。

这种食物的偏好，也无法沟通。比如很多美国人不喜欢豆腐。我自己对豆腐有一种朴素的民族感情。如果没有它，日子还怎么过？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有个人说豆腐没有味道，太淡，就好比是吃粉笔灰一个感觉。如果没味道，改日请他们吃臭豆腐吧。

不过这种禁忌，通常可以一笑了之，算不得大事。前几天中午吃饭，有个老同志老是拿中国食物开玩笑，说我们真是什么都敢吃，比如蛇。据说上帝造人有一个很大的遗憾，是一开始没造广东人，不然在那条蛇还没把夏娃诱惑到之前，它就成了盘中餐，这样一来，人类哪里还有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