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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间,著名学者、全国青联委员、民建中央文化委员会委员、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特约研究员王孺童写下颂诗一首,一时间被人纷纷转发、痛骂,同时也激起了各界和诗的新高潮。

诗中写道:

祖国繁荣遍地春,
知恩难忘感前尘。
开天辟地九十载,
德政泽民亿万人。
构建和谐昭日月,
科学发展耀星辰。
此生纵有千年寿,
尽献苍生作党臣。

乍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有人会写这种诗?再好一个政治组织,也毕竟是人组成的组织,怎能没有毛病?其领导自己近来都在国际国内的场合承认执政的不足和脱离群众以及贪污腐败的危险。在这个四处颂歌的特别时刻,一个文化人保持清醒头脑,提出批评和建言,即便是作为一种平衡来说,也是更有价值的选择。此人如此吹捧,只能说是江山代有奴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

不过中国文化人写诗说话,向来虚虚实实。据传清代王翰林为母做寿,请纪晓岚写诗助兴。纪晓岚吟诵到:“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生个儿子去做贼,偷得仙桃献母亲。”纪才子当场吟诵,中间有所停顿,先贬后褒,王翰林一家一惊一诧,脸时红时白,被捉弄得够呛。纪晓岚骂也骂了,笑也搞了,捧也捧了。这可能就是中国文化人在达官贵人之间生存的夹缝式艺术。

上述王诗,如果细细去看的话,是明褒暗贬,我觉得骂得还很高明。王先生后来还把读者所和的诗在微博上一一贴出,而这些和诗多半充满嘲讽。足见这位学者用的是苦肉计,以纯粹赞颂的极端方式,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激发群众的创作智慧,换取大家的讽刺。

如果有人没看出王先生的反讽,请允许我略作解释:

祖国繁荣遍地春,
   (时下正是炎炎夏日,哪来“遍地春”?此句意思是有人不分季节,时光错乱,比如四处唱红歌,人造一个繁荣出来。另外一种解释是,“繁荣昌盛”亦为“繁荣娼盛,祖国”遍地春“可作此解。这是一位佛门弟子,感叹社会风气已经一团糟。)

知恩难忘感前尘。
   (知恩难忘,意思是过去刚刚建国的时侯,党给国家开创了一个新局面,上下一心,干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军民鱼水情深,一些小老百姓翻身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党是有“恩”的。但是“难忘”一词,说明“恩”已经成了追忆,是感慨建国之后,脱离了群众,和大众恩断义绝了。放眼未来,感觉心如死灰。)

开天辟地九十载,
  (不管是盘古开天地,还是上帝创世,都是数日功成。“开天辟地”从来是不用“九十载”的。此句意思是九十年来一直在“开天辟地”,动辄推倒重来,建了拆,拆了建,九十年成了折腾的九十年。)

德政泽民亿万人。
  (此句暗含前国家领导人的名字,并称“德政”,似对现实很不满意。王先生微博评论里也有读者解释说,“亿万人”,为通假字,实为“一万人”,意思是政策只是让一小部分人富裕了起来,拉大了财富的差距。)

构建和谐昭日月,
科学发展耀星辰。
    (此两句中的“构建和谐”和“科学发展”,分别打败了日月星辰,其意思是决策在字面上看上去挺美,但始终带着“人定胜天”的盲目和自负,违背自然规律。)

此生纵有千年寿,
    (我们一般说“龟寿千年”,这里是感慨一些领导者遇事不喜解决,不去承担历史责任,宁作缩头乌龟。纵有千年寿,无所作为又有何用?)

尽献苍生作党臣。
     (在党章里,党内是民主的,党和群众的关系也是一种代表的关系。诗人这里说现实情况,是当权者把“苍生”献了出来,作了党的臣民。过去帝王时代的君臣关系,丝毫没有变化。)

诗人这般描述,让当权者看了没任何话可说,想发火也发不了,因为分明是一首颂诗,你还不让人唱颂歌吗?但是作为反讽而言,诗歌还颇高明。只是我来自因为文字狱文化人吃过大亏的桐城,知道这种文字游戏其实十分玩火,还盼这位学者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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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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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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