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因投稿,有所更改,重发如下:
我有一友,在上海读博士,近日接到家乡村主任的电话,称其家里的小学校成了危房,需改造,总资金是130万,县财政、镇财政和村里按比例出。但是拨款的时候出现了踢皮球,县财政拨款之前,要镇里先出;镇里说财政没钱,于是把困难留给了村里。村里商议下来,让每个村民付50元,还要从村里考出去的大学生捐款,于是就找到了他这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开口就要上万。一个生活在上海的博士生哪里能随意拿出这么多钱?于是他发博客称,“我来助学,谁来助我”。他自己也是一位教育研究者和教改的倡导者,曾多次参与教改项目。他质问:为什么这种费用,需要靠个人捐款来解决?
如果是我,这钱我是不会去捐的。这里我们不妨先打个比方:香港演员吴孟达过去吃喝嫖赌,负债累累,结果跑去找当时发迹了的同学周润发借钱。周润发一分钱不借,吴孟达很是生气,但是也无奈,只好发愤努力,经过四年时间,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把钱还清。后来吴孟达再次见到周润发,连声道谢,因为如果当初发哥心一软,把钱借了,吴孟达还会浪荡下去。
我想教育捐款也是一个道理。捐款是好事,是一种利他主义行为,但是捐款如果过程糊涂,去向不清,或是导致该负责的人继续不负责,那么还不如不捐,而应采取别的方式,去施加影响。
去年早些时候,卢旺达总统到笔者所在学校发表演讲,引用中国谚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2010年年末,奥巴马在国会发表国情咨文演说,再次引用了这句中国谚语。在国际上,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外界都认为中国是极其重视教育的国家。美国的教育危机呼声四起的时候,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中国对于教育的重视。在“穷不丢书” 的传统之下,在家庭的小环境里,大部分家长是重视教育的。但是在大环境里,结构性的冷漠、低效和失衡几乎无处不在。比如上海的考生在国际比赛中力拔头筹的时候,我朋友老家的校舍危房改造,居然要靠“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种捐款的方式来解决。在我看来,这是解决教育资金缺口问题的下下策。
中国的经济总量,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第二。中国办奥运,办世博,对外耗费巨资推广汉语。友邦人士,都对这种财大气粗莫名惊诧。那么为什么教育的钱却总是缺口? 写下此文的标题时,我发觉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是为什么我们仍由这个问题成为老生常谈?教育投入占GDP4%的目标,是1993年就已经提出来的,但迄今未实现。教育资金的缺口是空前的。
从什么时候起,中小学危房改造、乡村图书馆建设之类基本民生的事情,能不去向我这位朋友一样的工薪阶层伸手?当然,如果个人有实力,主动去做这种事情则另当别论,但不能因为主管部门的失职,而希望老百姓去埋单,没有这个道理,因为老百姓已经通过税收的渠道,为教育做出了贡献,没有道德义务继续投资。
2008年,四川大地震期间,多少校舍倒塌,当时社会舆论哗然。痛定思痛,人们都希望日后的校舍建设符合质量标准一些。而今汶川的中学校舍或许能抗强震了,但其他地区的中小学危房改造,各级政府仍不能有效管理,给足投入,而把投资的责任推向民间,这和2008年前的情形有什么两样?难道真如萧伯纳说的那样:我们从历史里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我们不会吸取任何教训吗?
因此,在这种状况得不到改变之前,我建议我那位朋友跟发哥学,对这种捐款要求一概置之不理。吴孟达当时债主逼上门,没钱付账,只好任由法院宣布其破产。破产期间,他不可以购置产业,甚至打车都不可以。再借用一下这个比方,如果财政的钱,连支付中小学危房改造都不可以,那么所在地政府已经资不抵债,应为破产。在这样的“破产”期间,除了支付基本工资之外,什么别的建设和开销都不可以有。这样如何?
当然,我不希望这是拿孩子来豪赌,如果各级政府拿孩子来开玩笑,对老百姓进行道德绑架,那么就更不合理合法,但是我相信他们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事关孩童,但愿分管教育拨款领导的血管里,也一样“流淌着道德的血”。当然光靠这种道德呼吁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如今正在两会期间,我希望代表们少提一些哗众取宠的提案,而去关注一下这些实际问题,把教育拨款的不足问题,提到立法层面上来解决。在美国,教育的拨款很大程度上是通过法律渠道实现的,而不是靠政客忽冷忽热的善心。因此,我也希望有相关的法律出台,保证教育投入的优先、到位、公平和高效利用。最终我们希望,教育资源分配不公的格局能有效改变,让上海、北京的孩子能享受到的条件,属一国公民的山东、河南、安徽的孩子一样享有。若能做到这样,人们不再汹涌挤向资源充足的大城市。其时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人口无序流动等诸多社会问题,何愁不解?
《新金融观察》2011年3月21日,总28期 转发至微博
0
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