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看到不少报道说“爆冷”：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了。急切等候诺奖消息的诸多出版人，此刻心情，有迪伦的歌词可以描述：

People are crazy and times are strange.

I'm locked in tight, I'm out of range.

I used to care, but things have changed.

此人在美国享有盛誉，是罕有争议的美国文化偶像之一。鲍勃·迪伦得过音乐界的格莱美奖，常被标签为民谣歌手，曾入选乡村音乐名人堂，可摇滚名人堂里也有他。天纵其才，他的影响远不止音乐界。他得过奥斯卡奖，金球奖，普利策奖。要命的是，他也是画家。他的画作曾用于自己的唱片封面。他出过画册。办过国际画展。作品被到处收藏。下面这幅画是新奥尔良艺术博物馆收藏的。

眼下他还差世界拳击冠军和奥运会游泳金牌。让人好奇的是，他要去选总统咋样？

在美国迪伦算不算诗人？算的。早上上班后，我问周围几个普通美国人，如何看待迪伦得文学奖，这些同事不怎么关心文学，也说非常值。我的一位同事还不知道迪伦得奖，我问他怎怎么评价迪伦的文学性，他说：“他总能把社会矛盾，诗性地表达出来。他的歌词很深刻，好过多半诗歌。”说法和评委的判断有些类似。

诗歌和流行音乐的关系一直暧昧。我们上高三时，语文老师刘盛磊先生  ——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 —— 就抱怨，我们语文课把诗歌学死了。过去诗人不乏行吟诗人。诗歌写出来也是被人吟唱的。“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他甚至当场兴起，叫我们全班吟唱《归去来兮》，我至今记得。美国乡村民谣一直诗意盎然。我看过很多乡村音乐电影，如《纳什维尔》(Nashville)、《疯狂之心》(Crazy Heart)、《与歌同行》(Walk the Line)、《温柔的怜悯》(Tender Mercies)，其中说到的歌手，要么吸毒，要么酗酒，种种颓败与不堪。乡村民谣很多说的也正是这种种挫败。据说乡村音乐应该倒着播放更好，这样跟人跑掉的老婆会回来，死去的狗会复活，坏掉的卡车又会好起来，生活又会继续美好。乡村民谣唱的是各种各样的失败者，也就是各大论坛中被人标签为losers的种种人物。不过这世界上所谓“成功人士”毕竟少数，所以这些歌总能引起共鸣。文学往往也是这样，好的作品，无非是再现人类难以言状的各种困境、矛盾和挣扎。

另外，迪伦一直是混诗歌圈的，他受垮掉派诗歌影响最大。如果大家去看其歌词，再去看垮掉派一些诗歌的话，会发现我们对冷门的判断如何不合适。他应该归于垮掉派诗人之一。他写的歌受诗人影响很大，他自称“杰克·凯鲁亚克、艾伦·金斯堡等人对他的影响，不亚于他这个圈子里的猫王。他和垮掉派诗歌的一些领军人物过从甚密，和艾伦·金斯堡更是情同父子。1965年，当迪伦在英国演出时，曾有人建议迪伦到英伦来发展，他的第一反应是：“行啊，不过伙计，这附近有没有艾伦·金斯堡这样的诗人啊？”人这一生可以说有圈子没才华，最终会被人抛弃。有才华没圈子会自我废弃。

金斯堡则是迪伦的死忠粉，也认为迪伦是当今时代最伟大的诗人。而迪伦则在金斯堡手头紧的时候接济。两人的结盟，分别让二人在自己的圈内转型，而不在时代的趣味改变的时候停滞或沉沦。两人也在社会问题上互相借力，比如反越战时，金斯堡在诗中写道：

Angelic Dylan singing across the nation

 “When all your children start to resent you, Won’t you come see me Queen Jane?”

His youthful voice making glad the brown endless meadows

His tenderness penetrating aether, soft prayer on the airwaves.

得知消息，草草写几句感慨。关于迪伦个人和其作品的更多信息，我相信各大媒体正在整理中，不再啰嗦。

不过更建议大家去看看他写的歌词。不愿意看的话，听听也是享受，这就是音乐人得诺贝尔文学奖给我们普通人带来的最大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