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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喧哗与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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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文学评论家布鲁姆称: “评论家和普通读者一致公认,福克纳现在被视作本世纪最伟大的美国小说家,显然超过了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可与霍桑、麦尔维尔、马克·吐温和亨利·詹姆斯同列。” 布鲁姆把《喧哗和骚动》比作济慈《希腊古瓮颂》这样的珍贵艺术品,有一种永恒的美学尊严。布鲁姆个人最喜欢的作品是《当我弥留之际》,而对《喧哗和骚动》颇有批评,但又强调,之所以能批评,因为明知此书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已经无可辩驳地进入了西方文学正典。
 
一个作家之所以获奖,获得认可,是因在文学的游戏规则里,他们这些人充当了美国人常说的“震撼者”(shakers and movers),他们会影响后来的人。莎士比亚时代的“大学才子”们曾嘲笑莎翁是用他们的羽毛装饰起来的乌鸦,但最终影响了戏剧创作的是莎翁,所以后者便在戏剧的正典之中有了一席之位。这些能让去效仿的作家,在其写作上必有其开创的一面。他们拓展了文学的疆界。再比如戏剧发展多年后,哈罗德·品特又充当了一个现有体制的挑战者,把庸常生活中的对话放入正剧当中,又给戏剧创造开辟了一片新天地。
 
福克纳之所以被视作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也正是因为他打破了小说的传统。而且他这种打破是很极端的打破,《野棕榈》中,他把两个几乎不相干的故事放到了一起,却奇迹般的产生了帕慕克所称的“内核”,这让两个故事互相映照,从而产生出新的意义来。《我弥留之际》,是一个美丽的多声部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品。《喧嚣和骚动》,继承了《尤利西斯》的文学传统,却又大胆创新,比如用一个白痴的视角,去展开故事的陈述。
 
他这些做法,既具艺术性,也有浓重的实验色彩,以至于后世的小说家无法平静地按照过去的方式去写作了。福克纳对世界文学的影响是惊人的。帕慕克称,他之后的效仿者包括奈保尔(《自由的国度》)、昆德拉(《不堪承受的生命之轻》)、纳博科夫(《微暗的火》)、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等。他影响了诸如马尔克斯之类拉美作家,这些拉美作家又影响了欧洲作家和美国作家,这重重影响,使得福克纳成为一个文坛祖父级的人物。据托马斯·福斯特介绍,法国曾经在2009年对法国作家作过一次调查,了解他们最喜欢的作品,按照提到的频率计算,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和《押沙龙!押沙龙》并列第五。而福克纳本人被提到的次数排名第二,超过法国本国的福楼拜、司汤达和雨果。福斯特认为,这种作品之所以重要,因为问到了当时社会最关心的问题。如E.M福斯特小说《霍华兹别墅》触到了“谁来继承英国”的问题,而福克纳的小说,则让人去思考:  谁来继承美国南方?
 
我曾与我校英文系几个老师分别谈过福克纳。瑞贝卡·布莱丽博士说福克纳如果用一个比喻的话,就好比一个在文学巅峰的人物,你要是过这座山,就必须经过福克纳。读过了福克纳,你才有可能入门现当代文学。只可惜现在有的学生比较懒,嫌福克纳太难,从山脚绕走的也有。
 
这本书的起源,据作者自己的介绍,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上树,底裤被人看到这样一个意象。作者从这个意象开始,编织出南方一个白人家族没落的故事。人间的大多故事,都可以从不同角度去讲述,对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对视角改变现实的一种修辞式说法,而福克纳动了真格的,真是把同一个故事写了四遍,从白痴那种”“纯真”视角,到最后那种全知者的视角,作者让我们领略了叙述的可塑性,这也是这部小说一直影响其他作家的一个原因。这部小说也能给写小说的人诸多写作方法上的启迪。
 
这本书不是消遣读物,读来轻松愉悦。如果您读得很累的话,您不妨自我安慰一番:至少我不用翻译这本书。过去十年,我翻译了不少书,每次都有一个老师帮忙,解答我的各种问题,提到这本书,她破天荒地拒绝给我帮忙。她说此书中颇为黑暗,书里似乎有鬼,会像梦魇一样缠住你。这本书我翻得确实十分艰难,我是在孤独和抑郁之中将翻译慢慢完成的,整个过程如同被捆绑在那里,被一只公鸡慢慢啄死。
 
但是,等我全部译完之后,或是等您读完之后,一定会像完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字拼图。您忽然间从当初的杂乱中看到了美丽的图案来。这发现的愉悦无以言说。重新去看这部书,您会发现多少个细节相互回应,出现了交响乐一般的效果。如果您对西方文学感兴趣,那福克纳的这本书既是高山,却也是近路,因为很多现当代作品都有它的血脉。您要是有意去进入英美文学的殿堂,啃也要啃完,这是以后阅读中,受用无穷的一项预备。
 
此书原来的译本出自翻译家李文俊先生之手。李先生的译文出神入化。若非译林编辑盛情邀请,我不敢承接此翻译任务。这是我第一本重译的作品,这个过程中发觉重译比新译更难。本人在学校的本质工作是教育设计,工作内容之一是反剽窃,所以翻译当中一直存在的担忧,是不要重复李先生的文字,每一句话都自己去翻译,回头再去翻看李先生的译本,以他的译本为师,也借此机会把这本书整个琢磨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经常遇到的一个情况是,翻完之后,有时看李先生的译本,不由生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慨来,又想一个先前的译者,表述已经非常高超,硬是为了不同而不同,恐适得其反。翻译本来就是在原文和译文的表达之间的一场较量,而重译的过程,又为这样的较量增加了新的一方。
 
不过这毕竟又是一次重新翻译的过程。像《喧哗与骚动》这样的作品,注定以后很多年还被人研究下去。不同风格译本的存在,对于阅读群体来说,也是好事。诸多译本的存在,未必会打架,而可互补。翻译这样的著作是一浩大工程,每个译者对于作品的理解和诠释都会有失误或偏颇之处,大家盲人摸象,各有所得。如果不是硬伤连连,需推翻前面翻译,那么风格的差异,则让读者多了选择,对原来文本的认知和欣赏更有好处。
 
翻译也不仅是一种文字的转换,也是一个取舍和决策的过程。李先生的中文,我无法望其项背。我能给读者创造的价值,是尽量忠实于原文,让读者能去想像原文的感觉。我们常说的翻译“信达雅”,其实在“雅”上,有一些不妥处。我们不能把一个白痴的絮叨,或是一个自杀者的狂想,变得老北京聊天所用的那种光滑流畅的文字。
 
贴近原文需要在风格上力求对应。福克纳是反讽的高手,我不知我的努力有几分成效,总之我想把反讽给译出来。例如,书中有处地方写道: “They felt heavy enough together, but I thought again how Father had said about the reducto absurdum of human experience, thinking how the only opportunity I seemed to have for the application of Harvard. 李先生译文为: “把它们一起拿是够沉的,不过我又想起了父亲所说的人类经验的reducto absurdum了, 想起我当初差一点进不了哈佛。”事实上这里昆汀是拿着两个熨斗想着自杀一事, 并称自己辛苦申请哈佛,本要宏图大展,最后的“机会”,却是投水自杀。继续往下,我们发现昆汀后来又联想到了浮力定律来,显然自杀这种事“好好学两年才能办到”是一种黑色幽默,说自己书倘若不读好,没搞懂浮力,掉水里说不定淹都淹不死。这些复杂的联想,咀嚼起来韵味无穷,我想不能把这些复杂的要素给抹平了。我的译文是:两个加在一起也够沉的,不过我又想到父亲说的人类经验的reducto absurdum了, 想着当初申请哈佛,似乎到头来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另外,李先生译文的一些处理灵巧但牵强。 比如将caddie译作了“开弟”, 以便与“凯蒂”谐音,又能在语义上接近“球童”。不过“开弟”的说法并不存在,属于生造,故而显得生硬,不如根据说话人当时的意思,译作“球童”,而在注释中说明此词谐音为本杰明所喜欢的姐姐“凯蒂”的名字,或许比勉强译作“开弟”还好一些。另外一处, “Damuddy”, 为本杰明外婆, 译作“大姆娣”也比较牵强, 不如靠近“姥姥”一说, 与原文一样做些变化, 变做“姥娘”。
 
我的还有一个翻译选择,是尽量少用阐释性注释,尤其是白痴本杰明叙述的第一部分,这里时间转换过多,李先生选择注明时间。即便作为一个慢动作阅读的译者,这种意识流的时间转换我都无法一一跟过来。加了注释,作用也不大,反而有可能打断阅读的流畅性, 所以我尽量和原文一样,仅以文字斜体区隔。需要加注释的,多为没有注释读者无法理解的地方,如一些典故的使用。
 
李译中多用“您”一词,这个选择颇让我费脑筋.  因为英文中仅有“YOU”这个词,并不像德语或其他一些语种一样有尊称和普通称呼之别。书中对何人尊称对何人不尊称,不应由“您”和“你”来区别,而是看描述中的微妙暗示。比如杰森和迪尔西,虽是主仆关系,但是杰森也是迪尔西带大,也有惧怕迪尔西之处。我不好想象迪尔西用“您”来称呼杰森。译文修改过程中,我用“您”、“你”都用了好多次,一一对照,发觉用“您”不用您,效果相差无几,所以后来我决定从了英文的习惯,不人为地分“您”和“你”,而用一个“你”来作为统一人称代词。
 
这些处理,自然都是个人选择,其得失要看读者品判了。
 
参考资料:
Bloom, Harold. "Introduction." William Faulkner's the Sound and the Fury. Ed. Bloom, Harold. New York: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88. 1-7. Print.
 
Ross, Stephen M., and Noel Polk. Reading Faulkner. The Sound and the Fury : Glossary and Commentary. Reading Faulkner Series. 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96. Print. 
 
Foster, Thomas C. Twenty-Five Books That Shaped America : How White Whales, Green Lights, and Restless Spirits Forged Our National Identity. 1st ed. New York: Harper, 2011
Pamuk, Orhan, and Nazim Dikba*s. The Naive and the Sentimental Novelist. The Charles Eliot Norton Lectures.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Print.
 
郭凤岭编,《译书记》,金城出版社,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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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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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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