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和尹部长在院子里聊天，说到了他的理想和抱负。他说他准备再干两年，然后退休去做学问，写文章。他要把他的竹海农庄奉献出来，让写手去隐居，或是大家一起切磋技艺，这也是他过去的梦想之一。

老兄好歹是做生意的，说退休就可以退休。我呢？我退不了休的。我会一直干一直干，一直到最后一命呜呼为止。君子安天知命，是这个命，那么怎么办呢？我就把他退休后想做的事情，摇匀了，洒在目前的生活里面，一边谋生，一边玩一些和文字有关的雕虫小技。

我和他有一个类似处，就是做了别的行当，比如他做贸易，我做教育，可是最终他总想去鼓捣传统文化，而我则对文学念念不忘。

这和“初恋”有关。他当初的专业是古代哲学，我的专业是英美文学。所以最后，绕来绕去，总是离不开，好比鬼打墙。

男怕入错行，可是这年头入错行的到处都是。包括我在内，大部分人是为了谋生，选择了寻寻觅觅之后找到的，或是迎面而来的第一份工作（first job that comes your way).  而这未必是对口的，甚至未必是顺眼的。有的人幸运一点，最后跳着跳着，离开了这个第一份工作，回到了理想的工作上来，有的人就稀里糊涂一辈子下去了，没有机会再去更换，以至于年老的时候开始后悔，在有得选择的时候，未曾走那未走之路。

我想，若是有机会，那还不如回到心仪的事情上来。上周末和我家女儿看了一场电影，叫Romano and Beezus, 里面的爸爸就是这样，本来是喜欢绘画，但是后来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就一直做了下去，直到最后做到副总。这时候突然间，又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公司被人收购，他的工作也没了。几经波折，他开始了一个新的选择，去女儿的小学教绘画课了，虽说是失业后的无奈，但坏事变成了好事 —— 绘画才能给他带来乐趣，而且是他女儿的学校，不用搬家，周围朋友也都还在。

前几天我还遇到一个中国牧师。他原来在大学里学的是化工，后来来美国留学，因为换专业拿不到奖学金，他接着读化工，毕业了回台湾的大学当教授。“可是我十分痛恨化工。”于是他突然决定放弃化工，去读神学院。读完神学院，做了牧师了，做了牧师，他才踏实了。

这样的例子真是很多。我以前在上海，抱怨翻译待遇太差。我们公司一个领导朱总说，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跟我讲了他在美国的一个朋友，做生意做得好好的，突然迷上了翻译，于是把生意不做了，专门去学习翻译，然后做起了翻译来，后来做得十分出色。

我们这一代人，好多是为了生计打拼着，捞着什么做什么，未必就是自己的爱。一转眼一个个到了中年，这个时候，很多人开始怀疑起来。这究竟是我要做的事吗？如果一日三餐已经解决，生计已有保证，你还会继续下去吗？今年是我们高中毕业20周年聚会，汪教授回去的时候，拜托将我这个问题捎回去，问问各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