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我看到，越来越多女性在谈论男色了，男模，世界杯“男神”，都教授，就好比早些年男性在谈论日本色情片女性一样。我不知道如何思考这个问题。这是进步吗？和男性平起平坐，还是女权主义走火入魔？

 

当然她们可能只是说说，也有不少为了男色孟母三迁者：据说金秀贤家附近，已经被中国阔太纷纷买下，以至于房价奇高。甚至还有有钱的女实干家：为了避开本地熟人，组团到台湾买春了，这是什么节奏？要给遭到海外或港台人士到东莞嫖娼的事情雪耻吗？那也应该是华为、中兴驻外小伙们的责任啊。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随着国力上升，我发现过去关于两性、政治的很多成见都在我们眼前改写。

 

今日在家看了黄哲伦（David Henry Hwang)写的《蝴蝶君》（M. Butterfly). 从后记里看，原名为《蝴蝶先生》（Monsieur Butterfly), 但是黄的太太Ophelia说这标题剧透太多，建议改称了不辩男女的M Butterfly.  此剧本曾获托尼奖。我曾见过黄本人，他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用戏剧去大开大合地写社会话题，尤其擅长把两性、种族、政治揉到一起写。

 

《蝴蝶君》可能会让人想起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那部歌剧中，日本少女巧巧桑被美国水兵平克尔顿始乱终弃，却痴情苦等，最终得知被抛弃真相，含愤自杀，是一很凄美的悲剧，也曾被搬上银幕，黄莺主演巧巧桑。黄哲伦的这部戏，“火锅底料”就是这《蝴蝶夫人》。歌剧中的曲子，台词，多次被用于《蝴蝶君》，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对照空间。可是戏里有这么一段台词，说平克尔顿搞了巧巧桑，然后抛弃，姑娘自杀，大家都掉泪，说凄美。

 

假如反过来，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爱上了一个小个子的日本企业主，最后企业主回日本了，再也不和金发碧眼的姑娘联系，姑娘苦等数年，最终日本渣男带着日本老婆出现，要把金发碧眼美国姑娘生的孩子带走，美国姑娘含愤自杀，大家一定都说这姑娘白痴。这事落到一个亚洲姑娘身上，大家就说好，何也？黄哲伦分析，是西方人始终觉得自己船坚炮利，是男性的象征，而整个亚洲，是女性的象征，是用来征服的，是要屈就的。约翰逊总统就无法理解，怎么一个小越南，美国居然会搞不定？由于把亚洲人集体视作雌性，如果亚洲男和欧美男搞基，亚洲男一般都作为“女性”一方，叫“米饭基”（Rice Queen). 反过来的情况则很少。

 

《蝴蝶君》后来添加的菜，就是各种关于性别、种族的偏见，被黄哲伦扔进《蝴蝶夫人》的底料里一锅煮了。此戏来源是黄哲伦从朋友处听说的一真实事件。法国外交官Bernard Bouriscot在北京，爱上了一个北京女演员，后来发现这演员是中国间谍，更奇葩的是，这间谍是男扮女装。有人为这倒霉的外交官，搞了这间谍这么久，就不知道人家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衣服全脱了还能看不出来？外交官说，娘子说奴家害羞，是从不全裸的。他以为这是什么亚洲风俗。还有，在生理上吧 —— 为了彰显本人的文明，允许我委婉地打个比方吧，你40码的脚，穿进35码的鞋子里，合脚不合脚你感觉不出来吗？外交官说以为亚洲姑娘都这样。这么纯情的外交官我还真没见过。

 

不知这位间谍是什么演员。在黄哲伦的戏剧里，这位间谍演员是京剧演员，京剧演员男扮女装很是正常。这法国外交官居然不知道，无知真可怕呀。他和这位他的“蝴蝶夫人”睡了二十年，被利用了二十年，最终发现，是他被耍了。最后他发现他才是蝴蝶夫人，他和巧巧桑一样自杀了。

 

这部戏，颠覆了对于东方西方女性的很多偏见。比如什么美国女性独立性、进攻性强，东方女子都温柔可人，对丈夫低眉顺眼，等等。过去有“邮递新娘”一说，美国男可从画册上选择东方贤良女子。直到如今，黄哲伦说纽约的成人电视节目里还有广告，说具异国情调之东方女子，擅长各种让男人欢愉之术。黄哲伦似乎是说，你们不知道东方女子厉害的一面。

 

他的另外一部著作《Chinglish》，被视为映射了薄熙来、谷开来和尼尔·伍德的事。剧中的男主角，是在被中国女主人公玩弄的男性玩物（boy toy）。到这般田地，是大国女子崛起了吗？  

 

《南方都市报》2014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