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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曾经在几篇文章中引述了赵梦白《笑赞》中的一个笑话:“郡人赵世杰半夜睡醒,语其妻曰,我梦中与他家妇女交接,不知妇女亦有此梦否?其妻 曰,男子妇人有甚差别。世杰遂将其妻打了一顿。至今留下俗语云,赵世杰半夜起来打差别。”男人梦淫可以,女人有此非分之想,那就要挨打一遭。那是多么遥远 的一个时代啊!莫说出门在事业上处处受羁绊,连一些男人有的想法女人都不可以有。到如今,平权走了很远,这中间有很多人的争取甚至牺牲,如秋瑾。

昨天晚上看了黄奕所演的《秋瑾》,对于这个谜一般的女子,越发产生强烈的好奇。过去我们从教科书上学到的秋瑾,包括历史书上的描述,和鲁迅《药》里描述的以 她为原型的夏瑜,都让我们感觉到她是一个革命家,但她也是一个诗人,西弗吉尼亚和我经常一起合作的彭达维斯教授对她尤其欣赏,多次和我提及,还在最近一篇 文章中写道她,把她当作中国诗人的一个代表。

秋瑾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她不仅在中国,在国际上都有很大的影响。如果说美国的妇女解放运动影响了中国,是一种舶来品的话。其实,早在1917年,伦敦的中国学社(原文为China Society) 曾有学者Dr. Lionel Giles 专门发布论文:《秋瑾,一个中国女英雄》,以秋瑾为典范,论述女性平等平权之路。

秋瑾那个时代所争取的男女平等,有着鲜明的、现实的需求。比如女人裹足,这就是一种莫大的摧残。她所吁求的,包括让女子读书,放天足,争的不是一口闲气,而是让女子真正受益。在那个时代,她所争取的平等,是和谐共存的平等,如在交响乐团里,各样的乐器千差万别,但大家各从其类,发挥最佳。反过来,倘若击鼓的非要学前排的小提琴手,就可能荒腔走调不靠谱。真正思想上平等的人,就如同秋瑾和徐锡麟,能和谐共处。不是说非要女人骑到男人头上,再踹上 几脚,才觉得是解放了,平等了。

秋瑾和徐锡麟说他们做的事,如同远方星辰发出的光亮,是要走过无数光年,才被我们看到,此时那星星或许都已经不存在。前人的情怀,颇为超前,需要多少代人才能看到。我们今天明白过来没有?我想也未必。中国的好多事情,一旦朝向某个方面去走,那么就死命地往一个极端去走,最终撞了墙,又开始寻思复辟,奔向别一 个极端,来来往往好比钟摆。大家看到,一方面嫁入人家的女子在家“竞雄”,非横跋扈,希望“一切尽在掌握”;同时我们也看到,在社会上,一些女子在“竞雌”, 驯养女子的“太太学堂“据说还颇为流行。套用辜鸿铭的一句话,过去的女子放开了有形的裹脚布,后人又在心里裹上了无形的裹脚布。

秋瑾是个奇女子,她才华横溢,又有几分侠气。这样,她在男女的阵营里,都有大量的支持者。秋瑾之死,搅动了王朝末年的各种社会舆论,详见《从秋瑾之死看晚清民间社会的正义力量》 (夏晓虹教授著)一文。夏教授觉得当时报界的正义感和勇气,足以让今人羞惭。秋瑾的巾帼不让须眉,不是在厅堂里在生活中的那种计较。她带着理想主 义,带着对平等的向往,追求真正让人发挥各自能量的生活。她影响了好多人。她的人格魅力,能让县令李钟岳在羞惭之中悬梁自尽。 她的好友徐自华、吴芝瑛,延续了她的精神,就连遭到通缉的时候都毫无畏惧,甚至敢直接向当时巡抚叫板。

顺便说一句,秋瑾这位结拜姐妹吴芝瑛还是我们桐城老乡。我为家乡有此侠女感到自豪。桐城常出文人,兴许宅男多了,女子多侠义。除吴芝瑛外,还有一位是行刺孙传芳的施剑翘。当年秋瑾被斩,秋风秋雨愁煞人,包括其家人在内,没人敢去收尸。其结拜姐妹吴芝瑛,还有闺密徐自华,在秋瑾死后,不惧牵连,去让烈士入土为安。当时幕前有人题词:十字碑题桐城笔,三弓建筑石门谋。敢为寄语贵贤守,也到西湖一奠不?为人若此,若找死党,还要哪里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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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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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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