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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过春节,没有走亲访友的温暖,却也能感受不同社区庆祝的喜庆。我们最近就参加了两场春节庆祝活动,一场是附近高校华人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办的晚会,主要是大陆同胞的晚会。另一场是华人协会举办、附近几所台湾人的中文学校协办的晚会,负责的基本上是台湾人,不过由于是”华人协会“组织,针对的是广义的华人,所以原籍其他地区的华人也一样受邀参加。

两场晚会的形式大同小异,都是先吃年饭,然后表演节目,抽奖。但是仔细去看,二者差别非常之大。

大陆的联欢在一所学校的学生中心举办,场地狭小,另外来的学生众多,吃饭之前排队排成了一条巨龙。走之前我还曾跟老婆说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免得到时候在那边挨饿,要看节目那么我们就吃完饭后去看节目。我虽然前几年没来过,但预料到人会比较多 ——  我说过的,生活需要想象力。但对方辨友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物,就是不听。不出所料,排队排着排着,突然停住了,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只看到几个供应饭食的学生在趁这个间歇,自己在吃饭。环顾四周,发觉这里跟火车站春节前的情形没什么两样。有的人,有年轻学生,也有老人,在吃一盘饭,边上还另放着一盘,就像一九五八年的中国穿越时空,在2011年的美国被复制出来了一般。我搞不懂,这是在美国,又不是在海地、苏丹、阿富汗,这么给自己抢占有必要吗?很多人在排着队,在默默等着。四周这么一看,发觉有的人吃不完,有的人吃不上。

等啊等,等啊等,最后连我这种疑似壮汉一般的人物,都饥肠辘辘眼冒金星了。而队伍里还有很多老人、妇女、小孩,就那么一起站着。喇叭里在放着十分难听的流行音乐,震耳欲聋。

这哪里是在过节,这简直就是美军活捉诺列加时的场景。

这时候我想,这么多人来,怎么也没个人来说明一下到底怎么回事?面前的局面就有点像我们中国本身,表面上有很强领导,其实上是缺乏领导力,群龙无首,人们各顾各。我说:这好像春运啊,这基本上也就一无政府状态。如果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话,我们家那位就是一个存在主义者,认为凡事存在着,那么就是合理的。她反而责怪我,说这么多人排队,都没人做声,就你在抱怨。人家都办了多少年了,难道是他们错了? 我承认我的抱怨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她说“办了多少年了”,结果还这样,难道是我错了?

我们的春运都拥挤了多少年了,为什么年复一年地昔日重来?难道真的没有破解之术?第一我觉得是缺乏爱心,除了自己和自己亲朋好友,对于其他回家过年的人,缺乏爱心,哪怕是“将心比心”的那种爱心。有了爱心,别的一切都是技术层面的事情,都好说。第二是缺乏总结,等高潮过了,大家一切照旧,第二年危机重来。第三,缺乏一个有成效的领导,能去协调各方力量,改进系统的运作。头头总是很多,真正的领导却很少。真正的领导,遇到事情,敢于出来控制局面,出来负责担当,又有高超的领导、协调、组织能力。但大部分号称“领导”的人总捂住自己的屁股害怕担责任,所以这种人只是霸着领导的职位,却不去干“领导”之事的头头。一旦有人开始出头,好像是有功劳可争了,顿时所有人都开始出头,人多嘴杂,“领导”一下子又太多了。第四,缺乏问责,如果让一个人一个部门负责起来,那么结果完全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队伍又略略动了一下,我看到有人拿着盘子过来了,原来刚才是没盘子。过了一会儿,队伍又停了,后来我们了解到,是有了盘子,但菜又没了。这次春晚,是几个学生会在办,结果办成了这样。这帮学生也难为了他们,可能他们自己还抱怨,说自己又图的是什么?这当然主观上不能怪他们,可是这种事情,理应借助社区的力量,不能让一群毫无经验的学生在这里辛苦地折腾。辛辛苦苦地把事情搞砸了,仍然是砸了。低效的“苦劳”非但不值得同情,甚至要加以批评,不然怎么能改进呢?

后来的节目表演得都还不错,单个的中国人都是很强的,能人不少,一身的武艺,琵琶,古筝,钢琴,弹奏得都很出色,可是为什么一搞社区活动,就搞成这种乱哄哄的局面呢?这不值得反思吗?

几天之后,台湾那边举办的晚会,场面则完全不一样。他们租借的是一个教会,教会停车位很多。吃饭的时候,台湾中文学校的李校长拿着麦克风在指挥调度,首先让即将表演的人先去排队,然后他让大家耐心等待。然后我们其余的人才去排队,先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然后六十五岁以上,然后是六十岁以上,然后是小朋友,然后才是青壮年,中间他还拿年龄开开玩笑。吃饭的窗口之后,有一群志愿者已经将饭菜装好,大家过去拿了就好了,一切井然有序。这群志愿者都是这里华人教会的成员,他们是带着一种侍奉的精神,提前老早就来布置,安排。义工非但把后勤工作考虑得十分周密,桌子上还印了节目单,还有兔子折纸等装饰,看上去很温馨,让人感觉像个庆祝的样子。头几天,他们再三估算人数,结果所有的供应只多不少。

节目的表演中间有很多抽奖,主持人念兑奖号念得上气不接下气。奖品都是各家赞助商家,这中间我也发觉华协的组织者费了很多的心血。台湾的海外商家非常抱团,这种事情大家出力出钱的非常之多。

表演到了一半,还把一位九十二岁的叫“老姑妈”的老者叫上台,给她祝寿,然后有这位老寿星给小朋友发红包,小朋友排着队上台,主持人叫他们双手接,说谢谢。后来红包没发完,主持人让25岁以下未婚青年都可以上台去领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说出来大家都能做到。可正是这样无意识的表露,让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礼仪的传承,还在宝岛台湾啊。

两场晚会,几乎是一个随机抽样的实验环境,让人十分真切地体验到了几十年之后,两岸的差别在哪里。身处其中,很多人还不觉得各自有什么问题,而只去怪罪“大环境”。不能否认,环境确实能造就或者毁灭人,一些台湾人到了大陆开公司办厂,坏得淌水的大有人在。但也不能把大环境当作一切坏事的替罪羊。比如到了美国,大家大环境都一样了,你仍然能看到结果的不同。

我从两场晚会的缩微环境里,看到一个是公民社会,传承了中华文明传统,又接受了现代公民的训练。另外一个是无序的威权社会,由于公民意识和社区参与的缺席,基本上还处在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即便有组织在抓,也是低效的管治。

我也是大陆人。我们知耻而后勇,好好反思吧。

给老寿星祝寿  年轻人上台拿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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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

南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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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桐城人,现居美国,在美国高校从事课程设计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曾译有《河湾》、《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 、《老谋深算》、《万灵节》、《布鲁克林有棵树》、《两个世界之间:赛珍珠传》、《另类的英雄:萨特传》 、《地之国》、《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等。他还是多家报刊的撰稿人或专栏作者。 感谢大家来访。除特别说明外,博客文章均属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 与引用。如商业性网站或者平媒使用,请支付稿酬(联系地址berlinf@yahoo.com,或在文章后留言告知)。 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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